阳翰笙回忆录《出川之前》第十二集

星星的歌

[color=rgba(0, 0, 0, 0.9)]内容来源于阳翰笙回忆录《出川之前》，第三部分求索道路上的青年时代，第十二集我来到了宜宾读中学。

一九一八年，我十五岁时小学毕业，来到宜宾读中学。

金沙江和岷江在宜宾汇合后，始称长江，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也是世界第三条大河，从这里开始才以长江为名。三江汇合处气势雄浑，景色壮观。山上白塔耸立，水中万船竞发。白天，阳光在水上闪烁，入夜，水波涌碎月轮。岸边平畴万顷，屋舍错落。这里有多少诗情画意，有多少有志之士从这里走向全国。

宜宾古迹多，

风

景秀丽。比如，旧州塔的“古塔斜阳”，流杯池的“曲水流觞”，山谷祠的“笔点丹池”，真武山玄祖庙的“郁姑仙踪”，翠屏山的“翠屏晚钟”，还有大观楼、“锁江”石刻，处处可以游玩，实在令人赏心悦目。杜甫、苏轼、陆游、范成大、杨升庵等都到过宜宾，都留有诗文，都建有纪念他们的亭、台、楼、塔。

流杯池是我们学生经常来游玩的胜地。少年时不知天高地厚, 也常要效法古之骚人墨客，不免“来此一游”“吟诗一首”。一九八三年五月十六日下午，我以八十一岁高龄旧地重游，唤起许多回忆。老夫聊发少年狂，也曾吟诗一首：

[color=rgba(0, 0, 0, 0.9)]山谷流觞处,清泉石上流。

[color=rgba(0, 0, 0, 0.9)]重来空杯饮,归看西山红。

翠屏山也是我们爱去的地方，翠屏山不高，出学校,经大观楼,走不远, 即到山脚。沿石梯拾级而上，最多喘几口粗气，就到了半山腰。地势忽然开阔，可以歇脚远眺。透过古柏苍松的树缝，俯视山下，全宜宾城尽收眼底。

少年心事当拿云！环视山川，仰观穹宇，胸中波涛翻滚，口吐豪言壮语。多少思想在这里孕育！

我进入了叙属联中（今宜宾市一中）读书，是第十班的学生。

叙属联中原名叙府联中，成立于一九零一年，一九一三年更名，在下川南是有名气的学校。宜宾、南溪、富顺、隆昌、屏山、雷波、马边、庆符、高县、筠连、长宁、珙县、兴文十三个县都有人来这里读书。这个学校有两个传统，或者说两个特点。

一是很出了些人才。

不少后来投身革命，

或者

在军事、科技、文学、教育等方面很有成就的人，都在这所学校读过书，至少跟它有些关系。比如南溪的孙炳文，与我很熟。孙炳文从宜宾出去后，就读于京师大学堂（北大前身），后跟朱德留学德国, 去过苏联，回国后参加大革命，北伐时任广州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后方留守处主任。“四·一二”前夜，他从广州搭船去上海，一上船即被蒋介石派的暗探盯上。

船抵上海时，“四·一二”惨案已经发

生；

由蒋下令，他被逮捕枪决，英勇牺牲。

另一个是刘华，可能在这个学校读过书，“五卅”时他是上海八十万工人的领袖，很有才干。

后被孙传芳暗杀，死时才二十来岁，他是党史上真正的工人领袖。

其他如刘鼎、郭伯和、李硕勋、何成湘等也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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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重视文、史。

叙属联中的历史和国文在全省都有名，历史老师是成都高师毕业生，多少有点维新思想。他历史知识渊博，口才好，他一讲课，别班同学都来听。他讲淝水之战要讲三天三夜，讲得活灵活现；赤壁之战倒不怎么讲，他照《三国志》讲，不照《三国演义》讲。他叫我们读《资治通鉴》，那是线装旧版本，很高一摞，两年基本上读完，还要考。有时也指定题目，叫我们当众讲给全班同学听。这就锻炼了背书、讲故事的能力。国文老师一个是屏山人聂拱北，拔贡；一个是南溪的钟致和，举人；一个是宜宾的，姓严，这些老师都有很深的旧文学根底。但他们比较开通，并不叫我们读八股文，而是教什么论。他们受康、梁影响，也有点维新思想。《古文观止》《资治通鉴》是他们叫我们读的,也是要背。还提倡读《红楼梦》《西游记》等小说。又教我们读南明文章，如侯方域的《李香君传》，以亡国之痛来启发学生的觉悟。也对对子，或自对，或他对。也做诗，有时题目就叫“吟诗三首”，不具体限定题目。有时根本不出题目，让我们自由思想，驰骋想象。我们就自拟“翠屏游记”“流杯池访古”之类的题目，从黄山谷一直扯下来，胡乱写。老师开玩笑说：“诗从放屁起，文从胡说来”，就是要我们不受拘束，任意铺排。先使思路开展，笔墨才能放开。老师也鼓励我们写小说，当然是用之乎者也写旧小说，每月写两次，要求写短点。我的第一篇小说就是在叙属联中写的，记得写的是我们县一个妇女因为反抗封建纲常道德，被迫自杀。我有的地方写得缠绵悱恻，哀婉动人，有的地方又激昂慷慨，大声疾呼。钟致和老师给我划了许多红圈圈，评价甚好。

在叙属联中的两年学习当中，我的国文成绩全是甲等，历史总是考一百分，英文、数理化的成绩都很好，每期都是全班第一名。

[color=rgba(0, 0, 0, 0.9)]请继续观听第十三集我和李硕勋离开宜宾前往成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