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趣园记ffice ffice" />
人生是一个不规则的圆,但终点和起点是同一点。
“没有埋葬亲人的地方,是不算故乡的。”感ffice:smarttags" />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谢莫言">谢莫言ersonName>先生说出这样的话。
不知道故乡的天和外面的天,是不是一个天老爷管,反正今年故乡的天老爷忘记了千多年前杜牧的诗句,清明节前后那几天没有纷纷的雨。
明媚的阳光下,和煦的春风吹着。我正跪在父亲的坟前,一个声音传来:“你父亲的坟墓,是你外婆娘家的祖坟山。”我抬起头来,一个老人站在墓地背山的坡上,右手拄着竹杖,左手理着一部尺多长的雪白胡子,活脱脱的一个电影里的“太白金星”。说完,他走进了山上的竹林。
我以为他是个仙翁,妈妈跟我说,那人我该叫“舅祖公”,比我外婆还高一辈,快一百岁了吧。
我的心很熨贴,为父亲骄傲起来。
回到故乡,回到童年,内视着情感变迁的心路历程,缺血的心肌似乎开始活泛。
——治泓题记
一、许婚
一九七二年的冬天,没有下过一场透雨,老人们说,那年干冬。
那时镇上还没自来水,由于干冬,镇子周围二十多口水井都没水了。只有镇子上头灵应寺门口的“炭洞子”水井有水,但要排队,常常排半天还不一定挑得到水,再远就是文家山,可有好几里路。
这下苦了我,爸爸长年在外,妈妈在家开小食店,做泡粑和豆腐卖,两样食品都要用很多水。妈妈上午推完磨子,去挑两担,我中午放学回来要挑四五担,经常挑到天擦黑(那时只读半天书)。
小河里有水,但不能吃,河水不干净,有人洗衣、撒尿,牲畜还在里面洗澡,如果在河里挑水,是会被人耻笑的,做出的泡粑豆腐更没人买了。
那天天气阴冷,下起了毛毛细雨,我放学回来,热了点冷饭吃,挑着水桶出门。妈说,下了小雨的,路上溜,去花园头的水井看看有没有水。
花园头是离我家最近的水井,就在我们上四街,从二圣宫对门的巷子下一百二十八级毛石头砌的台阶,挑的人多,要等水慢慢地从石头缝里浸出来,用木瓢舀,一般情况下要等半个多小时才能舀满一担,还是在下了点雨后,如果几天不下雨,水井是焦干的。
我下去时,街上的范四娃挑着水上来,我问他有水吗,他不理我。等我到了井边,看到冯蓉儿蹲在地下哭,我问哭什么,她抽抽泣泣地说,她等了半天才舀满一挑水,被范四娃强行倒在他的水桶里挑着走了。我一听就很气愤,常年挑水的人,深知等到一担水很不容易,立即放下水桶,提着扁担向范四娃追去,追到时,他已经出花园口,我拉着他的桶索,把水全倒了,范四娃见我象是拼命的样子,吓得挑起空桶跑了。
我回到水井边,冯蓉儿还在哭,我叫她别哭,我已把范四娃的水倒来丢了。她止住了哭,一会儿又笑起来,掏出小手巾把眼泪水揩开。
我们又在井边等水,把扁担两头横放在桶面,坐在扁担上。开始骂范四娃“短命死的”、“嫩断尖”、“不遭雷打,都要遭火烧”……这些街上大人们骂人的话,我们是早就学会的。
骂一会,舀一会水,骂够了,水还没满一担。冯蓉儿望着我,突然说:“蒋幺妹(家乡是把独生儿子叫女孩小名的),你真好,有人欺负我,你都要帮忙,二天我们长大了结婚。”
我没听明白,问她:“你说啥子?”
她站了起来,指着我:“二天我长大了要嫁给你。”
这下我懂了,不好意思起来。
“你说要得吗?”她逼问。
我慌忙点了点头,说“你的水都还没舀满,我到观音井去挑。”挑着水桶就走了。
“你不要跟其他人说。”她在我身后又说。
晚上,我把这个话告诉了妈妈。她一听,眼泪水都笑出来了,边笑边骂:“鬼蛋蛋儿些,蛋黄还吊在屁股上,懂啥子,屁都不晓得臭。”
骂完又给我敲警钟:“不准乱说,看人家冯蓉儿家里的大人不来撕烂你的嘴巴。”我被吓住了,那年我才九岁,还真怕。
冯蓉儿比我小一岁,住在我家斜对门,她爸爸是镇上的领导,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整个镇上,除了三街的聋子婆,就只有他戴手表。从街上走过,人们都要恭恭敬敬地喊声“冯主任”。
冯蓉儿在我们街上,从小就逗人喜欢,胖眯眯的,爱笑,两个酒窝窝很深,大人们抱着她,都要亲她的酒窝窝,说是喝酒,还偏偏倒倒地说醉了。她的嘴巴也很甜,肯喊人,叔叔姨姨喊得巴巴适适。
我最羡慕的,是她有一双防滑的塑料水筒靴,再溜的路,都走得稳稳当当,特别是到粮站背后的竹林弯挑水,一道山坡,硬泥巴路,又陡又滑,我穿的“解放鞋”,几天就把鞋底的纹路磨平了,走路溜得不得了。挑着水回来是上坡,要把前脚站稳,才敢提后脚,还常摔跟斗。我记忆中的人生第一愿望就是想有一双冯蓉儿那种鞋。
但是我们家穷,买不起,那又是紧俏商品,计划供应,有钱也买不到。这个愿望是一直没有实现的。
冯蓉儿说要嫁给我的事,她不准我和别人说,妈妈也警告过我,我当然不敢说。但在心里,却常常想着的,有时还做过梦,梦中的场景和隔壁李友华老表和汪体兰老表嫂结婚时一样。梦中的冯蓉儿穿着鲜红的衣服,扎一根又黑又粗的独辫,给人们表演节目,唱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冯蓉儿没再和我说这个事,我肯定是不敢说的。我们读小学是一个班,她坐在我后面,我们天天一路上学,有时也一起挑水,她有哥哥姐姐,不常挑。只要在一起没有别人时,我都希望她再说那个话,可她一直不说。
有一件事,我至今还记得。班上有个叫张前明的,个子高大,老欺负我。有一次,冯蓉儿不知为什么,发疯一样地追打他,老师同学拉都拉不住,问其原因,她不说,只是边哭边骂边追去打。当时我认为她是给我出气,心里有种幸福感。
上初中时,我们没在一个班,我是甲班,她是乙班,就再没一起上学了,接着她家也搬了,先是搬到三街,后又搬到下四街牌坊那里区革委的新房子。渐渐生疏起来,见面话都不说,我几次在路上,和她打招呼,她都不理我。终于有一天,大概是初一的上期,我被老师留下来开小灶,走得很迟,刚出校门,她不知从那里钻出来,在我背上重重地打了一拳,开口大骂:“不准再喊我,烂二流子。”我仓皇逃走,气得肚皮一鼓一鼓的。
后来我到珙县读高中,内江读中专,最后分到高县工作,结婚成家生孩子,一直也没见到过她,这件事也就淡忘了。这不是我的初恋,我初恋是另外的人,在后面的文章里,我会写的。
重新见到冯蓉儿,是二十五年后,在高县“916”开同学会,有一个节目是每个人必面交待初恋。我也如实地交待了,过后,我又补充了这个故事,说这不是初恋,是实质上的“许婚”,同学们不理解,我就用“婚姻不等于爱情”的现代人观点荒谬地推理出“许婚也不是相爱”,他们笑得前仰后合,冯蓉儿也笑了,别人问是不是真的,她说:“真的,千真万确,我八岁说要嫁他,九岁就反悔,未必然一担水,我就把自己许配了吗?”
冯蓉儿原名叫冯庆蓉,后改为冯云娅,她说是按数字姓名学改的,现在珙县县城工作,丈夫姓钟,是个老师,长得挺帅,我叫他“钟白马”。去年春节,我在她家耍,向“钟白马”坦白了这件事,他大笑着连敬我三杯酒,说:“我胜利了,胜利者就该有胜利者的风度和派头,哈哈哈!”<下节标题——赌钱偷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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