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苦难的人性颂歌——读《驼子表姐》

治泓

 

读书感悟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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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的人性颂歌

——读朝花暮叶《驼子表姐》

 

小说《驼子表姐》，ffice:smarttags" />2008年2月21日发表在金线岭网友社区，当时我正在病中，粗略看了开头和结尾，知道驼子表姐穷苦出身，先天残疾，受尽折磨，后来死了，死时“还差两个月零七天虚岁才满五十一”。

大姐的文章我一定要认真看的。病好后，却点不开这篇小说，对话框提示说有“国民党”，问过夜饮石门，他也没有办法，现在社区换了服务器，行了，看得到了。

没有任何玄念，大姐以她缜密的文思和娴熟的笔法，用沉稳的语言慢慢道来，一改《七姊妹花》和《清白眯》直指社会的笔锋，从从容容地、更深入地走进内心，从内心世界的角度来审视人生。超越了对人 “好”和“坏”的传统二分评判标准，挖掘出了人性中善与恶、情与理的复杂性，从而升华了人性的美学价值。

我被驼子表姐深深地吸引和感动，一个差点在尿桶里溺死的弱小生命，父亲给她取名“兰”，烂贱的意思，实际上她还不如那一沟有充足的阳光和水份的兰花，她只是一株石缝里拼命挣扎生长的小草。祖母说得好，“有棵草草就有颗露水珠珠养着”，她真的就只有颗“露水珠珠”呢。

驼子表姐来到这个世上就注定和苦难相生相伴，出世前死的两个哥哥，给母亲心灵上留下极度的伤痛，从怀上她时的希望，到生下一个驼子女儿的失望，强烈的心理失衡，扭曲了母亲的人性，先是想把她溺死，被祖母及时制止，救活过来，担上一个想整死亲生女儿罪名，母亲把这一系列愤怒全部倾泄在她的身上。

后来，又死了两个儿子，丈夫也死了，杨道士说是驼子表姐命硬，八字大，专克家中男人，这样一来，家里的一切灾难，皆因她而来，准确的说是母亲一生的幸福，皆毁于她，她用什么毁掉的呢，就是她那驼背的女儿身。

贯穿驼子表姐一生的，就是渴望爱，这是人生本原的东西，是一种天性，可是对于驼子表姐，却是痴心妄想。人一生下来就是在爱的襁袍里，来自于血浓于水的亲情。可她一下地，面对的就是心性变态的母亲百般的折磨。本来象她这样弱小的生命，早就该被折磨死的，因为有其他亲人呵护，她才得以在苦难中长大成人。

一个是祖母，把她从尿桶里救了出来，同时对母亲的虐待还有些制约。慈爱的祖母用她在人生的经验中获取的仁义观念，制止着母亲的恶行。但是，祖母的力量很微弱，女儿是母亲生的，想怎么打骂都行，别人管不了，在那没有法制的时代，这是理所当然的。再说，祖母年事已高，要照顾其他儿女。

再一个是父亲，他对这个残疾女儿倒是有几分怜爱，在外面做工，回来时总是给她带一些路上从林中采的剌莓、救军粮和酸枣子，有次还给她带回来一只漂亮的小山雀。

此外，还有她的姑姑和小叔，但在那时条件下，也是爱莫能助的。

祖母、父亲及其他亲人对她虽是微薄的爱，却培植了她顽强的生命力。

在驼子表姐幼小的心灵里，对爱的渴望，或许比别人更强烈，因为她得到的太少了，特别是母爱。她看到别人家的母亲象母鸡护小鸡一般地呵护自己的孩子，她又怎不想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呢？享受母爱可是人之天性呀。而母亲给她的，却是“小贱人、小婆娘”的毒骂和“楠竹片”的痛打。这不仅仅是失去母爱，而是母爱变成摧残。

渴望的爱得不到，得到的是从身体到内心一重一重的折磨。但这并没有毁灭驼子表姐人性深处的善良，既然这棵草草“有颗露水珠珠养着”，她就以她的爱来回报。一个小小的人儿，天然的亲情让她爱着自己的弟弟，并由此也换来了弟弟对她的爱。可是好景不长，两个弟弟相继夭折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母亲又生弟弟，父亲死了，姑姑远嫁了，祖母更老了，驼子表姐却还顽强地生活下来。只是在家里，她已没有了名字，母亲和弟弟都叫她“大短命”，可能是把她叫成“短命”，别人才能“长命”，她的八字大呀。

老天还是可怜弱命人的，终于让驼子表姐能有机会享受到一点点母亲的爱。祖母和母亲为姑姑的公公奔丧去了，留下她在家看弟弟，当土豹子威胁着弟弟生命时，她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子引开了豹子。母亲回来，终于对她表示一点点温情。

母亲“摸了摸”她的脸，她就感受到了出生以来最大的幸福，虽然这种幸福的感觉太可怜，可怜得有些病态。她甚至想，若是被豹子伤了，母亲也会伤心的吧。

驼子表姐长大了，虽然是驼子，虽然受尽的屈辱和苦难，但她毕竟长成大姑娘了，生理的成熟便有了心理的渴望，也向往着美好的爱情。然而，她明白她的处境，象她这种人，幸福的大门永远是向她紧闭着的，即便来了，也不敢正视。

“有棵草草就有颗露水珠珠养着”，有个姑娘就会有个小伙子喜欢。驼子表姐以她的勤劳、善良和坚韧耐磨的品性，赢得了白富云的爱怜。然而，这是她的侄子辈，尽管已出五服，婚姻法也是允许的，但是却为当时的社会所不容，大队不开证明，公社不办手续，最后连最疼爱她的祖母也气死，维护她的小叔骂她，被她从豹子口里救下的弟弟还暴打了她一顿。白富山等了三年，终于倒插门远走了。

人的情感从心里孕育起来，如果不能得到表达，终有一天会爆发的。驼子表姐渴望的爱得不到，可她那天然的母性柔情却在心里孕育了，一旦有条件，便象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她检到一个弃婴，象宝贝一样抱回家中，别人说是她的私生女，她不辩解，别人唾弃她，她全然领受，什么都不顾，把满腔的爱给寄予在养女身上。这个时候，她心里充满了幸福。

为什么当初白富云要驼子表姐到他家一起生活而她不干，现在收养弃婴又义无反顾呢，因为这个被弃的婴儿让她想到自己。

然而外界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折磨得她只剩皮包骨。

表姐嫁给侯儿，并不是人们所说的“想男人想疯了”，如果他真的想男人想疯了，当初她就会不顾一切去和白玉山住在一起，玉山年轻体壮，是个未婚的“童子娃儿”，而侯儿，是个跛子，有五个孩子，家里空得一团糟。她是不愿在娘家遭白眼，不愿收养的女儿再受欺凌，她要为女儿找个家，找个父亲，还有哥哥姐姐。她嫁侯儿没任何条件，只要求把女儿带去。

表姐完全清楚到侯家的处境，五个孩子，天也，这个后娘好当吗？但为了女儿，一切苦难她都愿承担。于是来了，跨进侯家，还没有成为真正意义的妻子，就被丈夫暴打，理由是未嫁人就养私生子，孩子们更是不能接受这个“新婶婶”，尽管“为了帮候儿撑起这个家，驼子表姐就象一架被推着的磨一样，不停息在转动”，换来的，确是吃剩饭剩菜，被孩子骂“臭驼背”。

按常理，驼子表姐的心灵应该是扭曲而麻木了的，但是没有，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渴望爱，在渴望中付出着。为了这个家，她卖过血；为了更好地照顾好六个非她亲生的孩子，她去做了人工流产；她把侯六（收养的）养大，又无怨无悔地交给她的亲爹妈，并且不要任何回报…….她的忍受和付出，赢得了人们的尊重，侯家的孩子都亲切叫她“婶”，候大候二为她端来了热热的饭菜。驼子表姐终于渴求到了爱，感动地一把揽过候大候二的头，说一声好孩子，泪水就滚了下来。

这就是驼子表姐，一个在受尽磨难和凌辱中没有扭曲的灵魂。可惜在她苦尽甘来时死了，我曾为此对驼子表姐深为不平，也对作者有些忿然，但我知道，朝花暮叶大姐是理性的，驼子表姐遭受那么多的苦难和屈辱，身体和心灵都受到那么大的摧残，怎么能够长寿呢？

大姐是真正读懂了人生这本大书的，她忠实于生活，一丝不苟地解读人生，作品有着自身的依据和维系力。《驼子表姐》的思想和艺术价值都很高，对传统伦理的优秀思想进行了赞誉，比如驼子表姐的吃苦耐劳、忍辱负重和以德报怨；对传统思想的积垢，也进行了鞭笞，比如出了五服的同姓人不能结婚等。这正是小说的思想灵魂，在我们这个几千年文明传统的国度，是有深刻的现实意义的。

行文犹如作人，不牵强，不媚俗，一个人的命运，是一个时代的命运，是一种潜于人们灵魂深处的观念和文化的命运。为什么这样平静的语境竟然能唤醒故事本来应该压抑下去的感情，产生美学上最大的激动人心的效果呢?这正是大姐的功力，以她善良的心态和如神的笔调，凝炼了艺术价值，超越了一般的社会认知价值。作者写的是驼子表姐，要表现却是中华民族精神，有伟大的一面，也有桎锢的一面，从而揭示了何以在世界各大文明相继消失或融合，而中华文明独能传承至今而不衰，又何以西方国家早已发达，而我们还正蹒跚学步，这正是今天我们在吸纳各种文明成果从而开始第三次思想解放运动所要深思的。

     大姐是我很多年前的邻居，朴实得象她的文字一样，一看就是表里如一通体透明、受过良好的传统文化教育、有健康的文化心态的人。虽然当官，却无半点官场习气，现在的官都不好说，但对她，我是可以说的，是个好领导，好官，凭她的能力、才气，更有鲜为人见的勤政廉洁的品性，与世无争是她基本的处世逻辑。作为邻居，她是个好大姐，在院子里很有好口碑，她擅长书法，我儿子练毛笔字，还得过她的指点。她曾跟我发过感叹：现代的人咋不喜欢读书呢？

治泓

对《驼子表姐》感受很深，认识却很浅。有理解不到的地方，请张姐和朋友们指正。

　　读“朝花暮叶”的《驼子表姐》，对文中的驼子表姐这个人物形象，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感觉发生的事就是我曾工作过的地方发生的事。那些人物也曾相识。
　　

色彩飞扬

一个人的命运，是一个时代的命运。

驼子表姐生错了年代，也生错了家庭。

如果她那两个哥哥没有去世，如果她父亲没有去世，又或者后来的两个弟弟都长大成人，也许，她母亲也不会变态到如此地步。她母亲是受封建思想荼毒的人之一，她在对待自己女儿驼子表姐的时候，却从未想到过，自己也是女人。

如果驼子表姐生在现在的年代，我想，也许成长的路途漫漫，但至少，她的命运却会有着另外的一翻天地。

终究，一个人的命运，是一个时代的命运。时代赋予的色彩太浓厚，每个时代注定有每个时代的悲情人物。

昨天，我看完这篇小说的时候。泪水已经不知不觉的充满了我的眼眶，索性办公室就我一人。

治泓版主分析得条条是道，学习了。谢谢版主，正因为你的介绍，我才去看了这样一篇感人感性的小说。

笑看凄凉

爱才是文学永恒不变的主题。

绝地

读“朝花暮叶”的《驼子表姐》，对于文中的驼子表姐这个人物形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感觉发生的事就是我曾工作过的地方的事。

符江新诚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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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暮叶

     谢谢治泓。你对我拙作的解读使我非常感动。说实话。写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到你说的那许多方面，或者说那样的高度。驼子表姐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其实是一个真实的人物，取材于我的表姐，但其中很多情节是综合了年幼时在外婆家听来的种种故事，真实的故事。在旧社会里一个贫苦的女人的命运是很悲哀的，更不要说是一个残疾的女人。到了新社会，驼子表姐的命运也未能好上多少。因为刚刚从旧的体制脱胎而来，还带着很多旧的痕迹。而即使到了今天，对残疾人的歧视也依然存在。
      谢谢你。

朝花暮叶

      绝地：你在哪里工作过呵？驼子表姐素材的本人曾经生活在云山。

治泓

 

我们如果仔细视察了自己心灵的各种能力，并且估量了由这些能力得到些什么，则我们便不会因为不能遍知一切，而背道而驰。——这是英国思想启蒙家约翰.洛克的观点，我记不得原话，是我记忆里的。fficeffice" />

大姐，你说：“说实话，写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到你说的那许多方面，或者说那样的高度。”这正是我现在所思考的问题。

那天林湖笔会上，天马老师说，写作的时候，只有一种心境，一种情态，但对于读者，会由于自身的经历、受的教育、人生的感悟和审美情绪，对作品就有不同的感受和理解。

又说洛克，他在《人类理解论》里阐明，人类的理解，就是人类的理性。

中国人和西方人比，最大的劣势就是缺乏理性。

实际上，你创作《驼子表姐》，也许没有想那么多，如果想了，你或许写不出来，即使写出来了，也会十分枯涩。但是，大姐，《驼子表姐》形成后的效果，不正是你几十年读书、思考、实践中形成的人生感悟和审美意志吗？

我写了《苦难人生的颂歌》，是源于《驼子表姐》的启示，是你，大姐，以你灵秀而犀利的文笔，解剖人生的价值、人性的至美和人道的意义，让我深思。人生就是一种意见，你的意见暗示了我的灵魂。

真的，大姐，写完了读后感，我感到精疲力竭，象虚脱一般，我跟雪莲说，我至今还没从《驼子表姐》中走出来呢。——虽然以我浅陋的心智和学识，解读大姐的作品，还太稚嫩了一些。

尊敬的大姐，你客气了，应该说“谢谢”的，是我。未来的文学路上，还望你不吝赐教，多多提携才是。

问安，祝好，好想能亲见大姐，聆听教诲。

心雨

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驼子表姐》，一篇精辟深刻的评论《苦难的人性颂歌》。两篇都精彩。待我反复品读之。

木易土豆

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