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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吧ffice ffice" />
——《东望》之一
尽管艳阳高照春意正浓，踏上这一方久违了的土地时，心里湿润得有些发噤。过了拱桥进街口，幺爸接着我们，先是一把抢过我的包，又接过姐姐的口袋，他告诉乡人，他出门七十年的大哥的孩子回来了，声音苍老而哽咽，大且厚的老花镜片上一层淡淡的雾。七十岁的老人，当年我父亲被抓壮丁离开梅硐时，他还在襁袍里。
父亲辞世十九年，我们回来了，父亲在那无依无靠的异地他乡展转漂泊几十年留下的余脉回到了他的衣胞之地。梅硐，这是我们的故乡，这是带着父亲深情记忆的故乡。我们回来了，可是我们已经错过了多少个季节。春意正浓时，我在人生的秋季拖着残疾的身躯和疲惫的精神回来了。还有姐姐，她也是满头花发，步履蹒跚地回来了。似乎在一道长而黑的走廊上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亮光找到了出口，而站在出口处的阳光下守候我们的幺爸，已是满鬓霜华满脸苍桑。
回来时倍感伤怀，为什么要错过那么多的季节，可不是关河阻隔遥悬千里，而是心性使然。还没有漂泊够吧，或许是父亲还没有漂泊够，他留在我们心里和身子骨里的漂泊潜在意识还在蔓延。还不想回家，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啊，非要等到叶落了才归根，人生到底又有多少个季节，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灵魂诉求。
没有人不思念故乡，月圆静夜里父亲那些故乡的话语早已沉淀为一种记忆，连着那月光下茫茫苍苍的群山，一种魂魄里的亲情记忆和血脉记忆，联辑成一条剪不断理还乱的回归意识的游丝，游丝很绵很长，远远长过从异乡回故乡的路程。
围坐在黄昏的街边茶桌上，幺爸和三姑说着我父亲离家几十年的往事，三姑眼圈红红的，幺爸几次取下眼镜拭擦。
一九三九年大旱，地里收成不好，抗日战争打得异常艰苦的时候，各种捐课很多，全民抗战那是应该的。爷爷累病躺在床上，父亲挑着一担玉米去交租，在东家的场院里排队，正是五黄六月的天，去场院边喝水，又上了茅房，回来那一担玉米不见了，最后也没找着。家里已没有了粮食，爷爷奶奶，还有二爸三姑四姑五姑幺爸一大家七八口人正吃着芭蕉根鹅肠草掺有少数玉米糠的饭。父亲急了，不敢回家，要想办法找回一担玉米，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到那儿去想办法呢。正逢一支国军驻在白羔山征兵，两个当兵的见父亲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山路上，说要他到营房干活，跟着吃饭一天还挣半升玉米，父亲就去了，到了后被推进一间黑屋，里面关着十多人，都是本地乡亲，一说才知被抓了壮丁。
二爸找了大半夜没找着，一家人在黑夜里坐到天明。一个本家族侄在坎下喊：三伯爷，你们蒋大被抹夫子（抓壮丁）了，人还没有马枪高，穿的军装吊吊甩甩的，正向双河方向开拔。奶奶话没听完就把吃奶的幺爸放在三姑手上，拉着二爸向双河跑去。在小红桥赶上队伍，奶奶喊：“蒋大，蒋大，你回来”，父亲转身来，向他母亲跪下磕了头，说声“妈娘，我走了”，眼泪汪汪地随部队而去。坚强的祖母已经意识到一切都无力回天，摸出一个铜钱，要二爸去买几个馍馍给父亲送去，二爸一直跑过双河跑到了龙头，也没赶上队伍，回来时几个馍已捏得干巴巴的。
为什么刚好是父亲离家七十年，我带着思归的心境回到故乡，以前回来过几次，是二爸二妈逝世和奶奶生病回来的，二十来岁，谙了多少世事呢。这七十年的往事，久远得很有历史的味，不管是多么艰难多么痛苦多少离情多少别恨，都是人生这出大戏的场景和片断，对于别人，或许只是一个故事，而对于我则是灵魂的震颤，震颤过后是平静的沉思。过去了的永远是美好，悲叹也罢，伤感也罢，回忆象弥漫着故乡草根泥土味的空气，滋浸在我的生命意识里，正如这桌上的老林茶，苦涩后有些回甜。三姑说她从小就最喜欢我父亲，父亲去放牛，也要把她背着，有时把她放在树荫下，摘一把剌泡儿给她吃。
三姑正说着，我身ffice:smarttags" />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边的范">边的范ersonName>老师突然拍了我一下，说你们家蒋六回来了，我一看，那不是我的六姐吗，二爸的幺女，她在外地工厂上班，知道我们回来，跟别人倒班赶来了。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范">范ersonName>老师一句“你们家蒋六”让我心里温和起来，我感激地在他膊膀上拍了一下。是啊，我们家的蒋六，这个大我20天的堂姐。
登上老屋前高高的石阶，脚步有些仓促，疼痛的左腿有些打颤。两旁的红椿已抽出嫩芽，苍苔上却还铺着飘落的黄叶，老屋在以新陈代谢的深意，原谅、理解、宽慰迟归的游子。
老屋一直是奶奶和幺爸一家居住，二十年多前我回来时，曾在院坝里陪奶奶晒太阳，那时奶奶的眼睛已看不见，一边摸着我的头和脸一边说，常回来吧，回来让奶奶看看，奶奶看不见了，就让奶奶摸摸吧。那时奶奶给我讲我父亲、爷爷、还有老祖宗们的往事。现在奶奶早已谢世了，我痛悔着她谢世时没能回来送她还山，就连她的墓地在哪儿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在自责我的不肖。
奶奶不会在这院坝里晒太阳了，她那苍老得干枯的手再也不能抚摸我的脸了，当然也不能再给我讲述那些久远得象发生在昨天的旧事。幺爸一家也搬出老屋很多年，现在住在这里的是我同族的兄弟，多么想进去看看，可家里没人，只好和二嫂、六姐在大院里照了相就离开了。
真想去梅硐口看看，因回来的时间有些紧去不了，心里想下次一定要去的。
未老莫还乡，来了还得离去，真是要断肠的。在我们准备离开故乡，重新踏上漂泊路时，五弟妹说什么也不准我们走，这个豪爽得让须眉也汗颜的小学教师，逼着我们向单位请假，六姐夫请假得扣五十元工资，五弟妹说钱她出，五十元钱就把姑爷包了，很值，一阵玩笑说得姐弟们大笑起来，我融化在这暖暖的亲情之中。
五弟妹要我们在大哥家喝茶，她和五弟骑摩托车回小红桥娘家捉河鱼，晚饭在龙口茶庄吃。
到了茶庄，我才知道五弟和五弟妹的煞费苦心，我给震呆了，原来这里正是梅硐口。
坐在梅硐口喝茶，我象是躺在一个古老的摇篮里，耳鼓里流动着一首遥远又早已谙熟的歌谣，一瞬间，孺慕得近乎于干渴的身心，有了血脉灵魂的价值补偿，完成了一种漂泊与回归的生命交融仪式。这是一架太古的琴，一段往事一根琴柱，一次记忆一条琴弦，我的思绪拨弄着，拨出了梅硐口铮铮的泉流声，亲切柔婉而有些急促，一阵细密节奏的强音过后停留在韵味悠长的泛音上，象那年祖母唤我回家吃饭的嗡嗡鼻音。
站在这片土地上，这片土地的记忆精灵都振动着那透明的翅膀，飞萦在我的身边。思绪穿过红日下连绵耀目的青山，追逐着天边如白鹤如苍狗的云朵，倾听着祖先神灵的召唤，缅怀着那一锄一镐创业的艰难。梅硐口淙淙的流水，冲刷着我积满尘埃的脑髓，幻影出当年红硐场繁华的景象。这片叫小回龙山的曾经荒凉的土地，正是我蒋氏梅硐一脉的始祖妣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魏太">魏太ersonName>君的墓地从小回龙山迁葬来后，合族人之力，建庙宇，修祠堂，造民居，后来地方政权机构才从白羔山移到了红硐场，才有了今天梅硐镇的气象。
一直以来有些纳闷，为什么叫梅硐，一个白胡子的本家大叔告诉我，硐口下积了一清潭，泉水流在潭里，溅起的浪象一朵梅花。那为何又叫红硐场，大叔说早上太阳升起时，那梅花红艳艳的，所以又叫红梅硐，后来为了顺简称红硐场，更多的人叫梅硐场。
五弟一曲《故乡的云》，把姐弟们唱得激情洋溢，四姐带着跳兔子舞，连已近花甲之年的大姐也双手竖起两只兔耳朵，在地上一蹦一蹦的。
回来好些天了，耳畔还响着五弟声情并茂的歌声，“归来吧，浪迹天涯的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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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贵州梵净山风景选拍](data/attachment/block/b5/b5cb2d2e895a26c7ae20ba5626c97659.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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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9-4-1 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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