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犬子
言文
朋友聚会,携妻带子,浩荡前往。
席间遇有不熟悉者,“有点文化”的我遂起身介绍:“这是‘贱内’,这是‘犬子’。”
如此多次,妻子有了意见:“以后不要再‘贱内’、‘犬子’地喊,好难听!经常叫‘犬子’,当真要把你娃娃喊得没出息你才过得?”
要说没有孩子时,“贱内”来“贱内”去地喊了千百遍,她没说一个字。看来妻子的意见,不是称她为“贱内”,而是把儿子称为“犬子”惹恼了她。
记得孩子刚出生时,极瘦小,前来探望的姐姐怜爱地说:“乖乖,像个小狗儿一样,好瘦哟!”听了这话,妻子嘴巴翘得老高。妻子对姐把孩子称为“狗儿”不高兴,以致后来要给孩子取个“狗儿”的小名她死活不干,最终按她的意思取了个“石头”的小名,“咱儿命硬,见谁砸谁,看谁来惹他!”
望子成龙恐怕是每个父母的美好愿望,草根之家更甚。由此想想妻子的情绪,自然可以理解了。可偏偏我是个无心之人,明明知道妻子的“忌讳”,还偏文绉绉地叫“犬子”,不自讨没趣才怪。
儿子小时体质特差,才四个月就因小儿肺炎在市二医院住院。当看到护士给儿子扎针时,妻子的泪一下涌了出来,我的心也感到一阵钻心的疼,这时我们知道什么叫“血脉相通”。 这时我们知道:有一种爱是不能选择的,也不会因为任何阻力而改变。
俗话说,有苗不愁长,看着别人的孩子好像转瞬间就长大了,可自己养育孩子才知道远远不是那么一回事。屎一把尿一把地侍弄着这个宝贝,天天盼着他长大,三天两头又用秤称称,儿子你怎么还是那么重点呀?如果哪天显示儿子增重了,哪怕就是那么一斤半斤,全家都会高兴得雀跃起来,希望儿子健康成长成为我们最大的心愿。
常言道:“娃娃是自己的乖。”儿子娇嫩的小手小脚,明亮的大眼睛,百看不厌,觉得全世界就我们儿子最漂亮。晚上睡觉,妻子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心怕碎了。儿子身上的奶香、尿味和汗臭,似乎都成为世界上最美的味道,亲亲他粉嫩的屁股也成为我们最惬意的美差。
“三月翻六月坐九月到处爬”,儿子在我们的小心呵护下一天天地长大,突然的一天,儿子竟然能撒开腿走路了。随后我们家就再无宁日,杯摔了碗破了鱼缸里的金鱼被捏死了,整个一世界大战,始终处于备战状态或混战状态。当一天我珍藏的小学毕业照也被这小家伙撕成点点纸屑,我忍不住要打他的小屁股,妻子挺身而出护在儿子身前,剑拔弩张的形势前,最终我败下阵来,谁叫他是我们的心头肉呢?真的打在他的身上也痛在我的心上。鸡犬不宁中儿子玩得天翻地覆,不亦乐乎!虽然有点太过热闹,不过其乐融融、其趣无穷……
在不断上演的不同版本的淘气顽皮连续剧中儿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没想到进了幼儿园,儿子尽然一下变得循规蹈矩,经常成为示范对象。后来我从小镇调到县城工作,突然离开儿子,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每到周末就急急地往家赶。当我一下车,早已等候在车站的儿子就会飞奔而来,搂着我直往我脸上蹭,告诉我这周哪个老师又表扬了他。儿子真的懂事了!欣慰、激动、还有点不适。
记得他4岁那年,一天我正在上班,妻子打来电话,兴奋地告诉我:“儿子能写五个字了,还能算题呢! 3+4=7、4+5=9都是他自己算出来的呢!大家都夸他聪明呢!”也许在别的孩子像我儿子这么大,早就能算加减乘除了,可儿子一丁点进步都会刺激我们的欣喜。我在电话里把儿子“叭叭”亲了好几口。哈哈,他这两下子,大大满足了我们小小的虚荣心。
可就是这被夸作聪明的儿子一读小学却不灵了。最搞笑的是上期期末,他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他数学考了96分,是全班第四。看到他考了从未有过的高分,我们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可后来一打听,全班45个,考97至100分的起串串,而96分已经是31名了,儿子偷换概念,堂而皇之地称自己为第四名。最让我恼火的是儿子的作文,每次就是一个“三句半”。妻子埋怨:“儿子作文写得一团糟,亏得你是作家,就不晓得教教他!”子不教,父之过,我只好苦口婆心地教,他却依然我行我素地写,只是好了点,字数赶上去了。他大言不惭地对我说“老汉,给你面子了,已经写了三百多字了。”好像他的作文是为我而写,不写好作文,他老妈要惩罚的人是我而不是他,真让我哭笑不得。
学习上儿子样样赶不上我们夫妻小时候,可他玩起一些东西来,我们却赶不上他。刚买的新手机,我们都还没弄清几个键,他已经把所有功能整了个烂熟;在电脑上制作图表、处理图片,他妈妈老是求教于他。这段时间大家玩“开心农场”,这小家伙不知几时把我的“菜”偷完了还装模作样地问我“收成”多少。我们都说儿子心思用偏了,可他却振振有词地“反驳”:“现在已经是素质教育年代了,说不定哪天我学的这些东西管用得很。”一席话说得我们真不知怎样说为好。
今年暑假,我把儿子送到他乡下教书的表姐处学习英语。妻子心里很不乐意,总是打电话询问:晚上能睡安稳吗?饭能吃习惯吗?记得喝水吗?被太阳晒黑了吗.....真应了那句老话“儿行千里母担忧”!其实,从内心来讲,儿行一步我也会担忧啊!毕竟儿子从来没离开过我们一步呀!一月后儿子回来了,一脸的灿烂和兴奋!我们在家牵肠挂肚,他却在乡下玩得很尽兴,压根就没想过我们!唉,看来我们是自作多情!其实,担心是多余的,儿子终有一日要高飞,我们能搀扶他一辈子吗?
小时的儿子骨瘦如柴,现在的儿子虎背熊腰。现在的儿子也有了点小小的忧愁,就是自己太胖了点,“胖了不帅”成为他的心病,他已经拟定了“减肥”计划准备实施。哈,乐呵呵的小小少年也有些烦恼啦!
望子成龙是美好的愿望,但“龙生龙凤养凤,耗子养儿打洞洞”,我本肖鼠,一辈子胆小如鼠,一生疲于生计,自己不是虎父,怎期儿子不为犬子。其实身为父母,不管子女出类拔萃还是平庸无奇,他都是你的子女。作为人父,我只期望孩子成长并快乐着,在我心中,真的能够接受儿子的平凡但不愿意他生活得不快乐。
行文至此,已近尾声。儿子突然从我手中抢去鼠标,删去题目上那“犬子”二字,改为“骄子”,问他为何,他说:“因为我爸!”我当即一愣,他一顿一挫地嚷道:“虎--父--无---犬--子!”哈哈,笑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