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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景
淡淡晨雾妖娆,大地披上一层缥缈的轻纱,若隐若现,似乎故意给我这归家游子几分神秘。一辆皮卡开到我面前,一张熟悉的面孔从驾驶窗伸出来,冲我眨了几下眼——我儿时伙伴兼同学工友,王晓康。当初我们一同外出读书,一起打工。在别人的城市打拼两年后,他厌倦了异乡的孤独,更厌倦了厂里数百条条条涉及罚款的厂规厂纪,回家了。 皮卡平稳快速前行,阳光渐渐透过晨雾,把迎面不时呼啸而过的各种车辆的影子投射在宽阔的水泥路上,幽灵一样紧跟着它们的主人。这不是乐加公路吗?熟悉,又有些陌生。前些年这条路坐车像玩蹦床,坐在最后一排的人常被颠下座位。当然是乐加公路,还记得前些年?说不定再过几年成了高速路呢。王晓康把非常有节奏的音乐调得更小一些,朝远处噜了噜嘴,看到没?你说过将来有一天你要把这山包下来种树,现在都绿了。 晨雾被阳光赶着,悠悠散去,露出两旁或远或近或大或小的山坡一身郁郁葱葱。全种上树了?我相信我此时的表情一定像十几年前初到南方的样子,因为心情都一样,有点不可思意。以前那些山坡上种着庄稼,一年四季都有人在山上忙碌,常年挖刨,土越来越薄,庄稼越种越差,老远看去,千疮百孔。我曾说以后这些山都会变树林,可父辈们从没打算种树,在他们心目中似乎只有种粮食才是唯一的选择。王晓康按了两下喇叭,惊起一群小鸟飞向天空,绕了个圈又一头扎回树上。老同学,我们出门打工那年这些就陆续退耕还林了,现在绿树成荫,以前消失了的鸟又回来了。那是,小鸟也是有感情的,想自己的家嘛。 王晓康说起他打工回来的事,刚说一句,朗朗读书声传来,盖过一切声响。王晓康停住车,走,上去看看我们的母校吧。说实话,初中毕业后去了南方一所职业学校混了一年,紧接着就走上了流水线,这些年来一直在外面,回过几次家都有些匆忙,没回过学校。透过大门,眼前的学校与记忆中完全变了样,低矮的教室被高楼代替,操场大了好几倍,四周绿树、草皮、花园,相互点缀。一个个学生像一只只快乐的小鸟,在花丛中自由飞翔。真想坐在那宽敞明亮的教室,再听听老师生动有趣的讲课。在大门口站了会儿,本想进去走一圈,让保安非常客气地谢绝了。 皮卡快要驶上乡村公路,我和王晓康的家就在公路那一头,相距不足三百米。那条路好走吧?我试探着问。今非昔比,等一下就知道了,王晓康自然而轻松。当年在这条乡村公路上玩车的可从没有过这种表情。一条泥巴公路坑坑洼洼,下一场雨少则一周多则半月无法通车,谁见了都有点泄气。皮卡没有左颠右簸,依然是那样平稳。怪了,怎么公路两边冒出这么多漂亮的房子? 很正常,一路下去几乎都这样子。你在南方这些年,家乡的人也没闲着,搞种植的,养殖的,做生意的,都发了。王晓康说起了他养鱼的事,那年从广东回来听说村里的蓄水池承包期满了,暂时无人承包,犹豫了足足一周才决定承包下来养鱼。刚开始靠贷款两万起家,一步步走天今天,低矮的瓦房成小楼,现在卖鱼也不再用肩挑了,在皮卡货箱里放上一块塑料薄膜,连鱼带水倒进去,十几分钟就到镇上了。 我们的家一同出现在视线里,在我们两家之间及周围,是一些二层三层的小楼,或依山,或傍树,错落有致。王晓康把音乐开大了一些。我闭上双眼享受着音乐的同时,竟有些后悔没在早几年回来,没给低矮的瓦房留下一张半张照片用以怀旧。如今,新貌换旧颜,旧的在我记忆里,新的在眼前。 父母早已站在门口,我的灵魂一下扑进他们满是笑容的皱纹里,这时,皮卡音响里传来张也的走进新时代,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初到广东,听了十几年,今天才真正听出了感觉。 王晓康帮我把行李放进屋里就忙着喂鱼去了。我叫着了他,老同学,你的名字改了吧,叫王中资。 为啥?王晓康反应过来,嘁!去你的。 父亲看了看远处,说,雾散尽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片湛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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