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课教师徐玉模 ——跟踪采访实录 (转自5月26日《高县报》 作者:杨小林 袁志萍)
徐老师在昏黄的电灯光下备课
徐老师近年来获得的部分获奖证书
每天早晨8点,徐老师准时出门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徐老师在这块黑板前站了32年
徐老师为之献出32年人身最美好时光的三仑山小学 早就听说代课教师徐玉模的一些事迹,今日终于有幸拜访。 (一)
清晨6点从县城出发,乘车1个多小时在高县来(复)--沙(河)路李子湾隧道出口处下车,便是到徐老师家的陆路。徐老师的家在高县复兴镇白鹤村七仙湖畔,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偏僻小山村,不通公路,出门就乘船或穿越林间羊肠小道。 近40分钟的路程,全是在松林中穿行。小草上晶莹的露珠在朝阳的照耀下散射出柔和的光彩,湿润的晨风夹杂着松针和青草味迎面吹来,感觉整个人由内而外得到了净化。 到徐老师家门前时,刚好8点,正巧碰见背挎挎包、左手提着救生衣、右手提着一大捆作业本出门,开始了他平常一天的生活。 徐老师的家,是20多年前修的青砖青瓦房,看上去非常陈旧。 听说我们是来采访他的记者,徐老师没有感到太大的吃惊,平静的说:“欢迎。一起走吧。” 我们随徐老师来到湖边,只见他上船放好挎包、作业本,熟练的穿好救生衣,又熟练的解开揽绳,轻轻划起双浆,小船便划破波光粼粼的湖面,徐徐向湖中央前行。 徐老师俨然一位技艺娴熟的艄翁。 船行大约10分钟,来到一个叫“象鼻子”的渡口,早已有10多个孩子等在那儿,他们正在沙滩上写字、堆山、嬉戏。看见小船来了,孩子们不约而同的高喊“老师早!”此时,我瞟见了徐老师脸上露出的笑容。而孩子们脸上写着的欣喜,使我回忆起儿时终于盼回上街买糖的妈妈的那种激动心情,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船靠岸了,徐老师把揽绳抛上岸,一个稍大的女孩迅速拉住。徐老师一声“上船”,其余10个孩子才一个接一个的有序上来。 我问走在前面的男孩:“你们咋不早点到渡口边呢?” “徐老师说过:等船必须距水边5米以上。” “咋不让男同学拉船绳呢?”我问最后上船的女孩。 “今天我值班。” …… 船又行了8分钟,看见岸边一个小山上掩映在桑树、玉米丛中的一座泥墙瓦房。从随风飘扬的国旗,我估计它就是徐老师献出32年大好时光的“三仑山小学”。 船靠岸了,徐老师对我们说:“我还要到三仑山渡口接学生,你们先上学校去吧。”
(二)
走进学校操场(实际就是一个土坝子),看见了学校的三大建筑:两间教室、男女厕所、一张乒乓台。 坝子里,几个孩子提着撮箕在原本十分洁净的校园里寻找垃圾。教室里,小干部们在若有其事的检查家庭作业、同学之间在互相抽背、听写字词。这一切,使我想到了“训练有素”这个词。 两间教室右边的一间小屋,便是徐老师的办公室。里面放着一张书桌、一条长凳。我把相机顺势放在桌上,桌子使劲的摇晃了几下,险些跌到。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它只有3条腿…… “嘘——”一声长长的哨音吓了我一跳:学校上、下课的信号是徐老师用塑料哨子吹出的哨音,学校没有电铃,也没有手摇的铜铃。 令人激动的时刻到了:徐老师马上要开上课了——这是让我最感神秘的,因为徐老师教的是复式班——这种教学方式现在在高县绝无仅有,在全市乃至全省都罕见。 据同行的复兴镇中心校校长何夕刚介绍:“这里太偏僻,分配来教师也留不住,况且全镇还差18个教师。这可苦了我的启蒙老师徐老师一辈子。” 徐老师教的两个班:二年级和五年级。二年级19人,五年级24人。 “由于3年才招一次生,学生年龄参差不齐,二年级大的10岁多,小的不足6岁。不好教。”徐老师对我说。 9点整,徐老师首先来到二年级,这节课是语文。几句开场白后,他用提问式“同学们,你们在哪儿看见过恐龙”导入新课《恐龙的灭绝》。 徐老师上完新课、布置好作业,刚好30分钟,于是他又进入五年级…… 10点整,徐老师上完两个班的课。一声哨响,下课了,同学们纷纷到操场活动。 10点15分,徐老师和他的学生们又在哨音的召唤下进入教室。 如此循环。上完3节课时,近中午1点了,我已饥肠嚕嚕,于是抬了徐老师办公室唯一的凳子在操场边坐等。 “哟, 徐老师的客人来了,请喝茶。”循声望去,一位70开外的老人从操场边走到我面前,他左手端着一个瓷质大茶盅,右手提着一个水壶。 我赶忙起身迎接。 老人坐下与我攀谈了起来:“不容易啊,30多年了,一个人上两个班。我家6个娃儿都是老徐教出来的,现在有5个在工作了。老徐已经教了两代人,有好几十个学生在工作了。有的教书、有的在当校长、还有的在县上、市上工作……” “嘘——”,上课了。第四节是体育课,两班一起做操后,上半节课五年级打羽毛球、乒乓球,二年级做游戏,下半节课交换。 在排队列时,我发现二年级有位女生整整高出一般同学一个头,便向徐老师探问原因。他把我拉到操场边的厕所背后,小声说:“她智力有问题,成绩很差,上个年级就该毕业了的,她父母要求又从一年级读起。乡里乡亲的,帮他们代(教)起走算了,多带一个也累不着。” ——我对徐老师的敬佩又增添了几分! 趁同学们在活动,我问徐老师:“这样累了30多年,后悔吗?” “后悔啥呢?习惯了。我热爱教书这一行,可能成瘾了。每逢大假,几天见不到孩子们,我心里就空落落的。”停了 一会儿,徐老师又说:“我初中毕业回村,1972年当会计,1974年秋村上让我在这儿代课,直到今天……就怨当年信息不通,几次错过考试机会,要不然我可能早就考成正式教师了。” “这个呀?没信号。”见我望着他腰间的手机,徐老师说。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果然显示的是“无网络”。 原来,徐老师的手机是“信息接收机”,他是用手机通过发短信与外界通信息的:到一定时候他到高坡上“寻找”网络收、发信息。 “徐老师,你们不放中午学吃饭啊?”我实在饿得慌。 “下午放学回家再吃。”徐老师说。 据何夕刚介绍,徐老师的家距学校只有1里多,来回只需半个多小时,但他怕学生因此而多饿半小时,所以多年来每天都与学生们一起硬撑,放学回家午饭、夜饭一顿吃。 徐老师上完6节课,已近下午5点。待他送完两批学生再调头划船回家时,已近6点。 此时,我欣喜地发现,徐老师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夕阳斜射在徐老师的身上、脸上,衬托出佝偻的背影,也衬托出几多刚毅。
(三)
回到家,徐老师热情好客的妻子已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徐老师从木柜子里拿出一瓶“梦”酒,自豪的介绍说“这是学生送的”,硬要我们喝几杯。 酒很醇,可能放了些年月了,是老酒。 席间,谈到收入。坚强的徐老师摇了摇头:“最初代课时几元、十元,后来涨到几十元,现在每月300元。但只有上 课的10个月才有,假期里就什么也没有。唉…..老了咋办?听说要清退代课教师了,我往哪儿退?想买养老保险什么的,可哪有钱买呢?” “还好,我有毕业班那年,奖金都要超过工资。”沉默了一会,徐老师又自豪的说,并起身从一个木箱里拿出一叠“获奖证书”和奖状,大约有几十本(张),县委、县政府发的也有好几本。 “你那几个钱啊,还不够给学生垫书本费。难怪人家说你是一个管事不拿钱的“脱产代课教师”。” 徐老师的妻子在一旁说。她话语中,带着埋怨、怜爱、自豪。 据她介绍,徐老师每年都要为贫困学生垫交书本费,最多的是一个学生六年下来垫了近600元,那学生都快初中毕业了,还没“交”清。 我们起身说要离去时,徐老师说:“好吧,趁天还没黑尽我送你们出去。”听我们说镇中心校叫的船已等在岸边时,他又说:“好吧。我也还有事。” 分手时,徐老师紧紧握着我的手,似有什么话要说。我也紧握住他的手,我有什么话可说? 上了船,我突然想起还没记住徐老师那“信息接收机”的号码。我上岸再到他家时,他已戴着老花镜在一盏泛出淡黄灯光的电灯下开始备课了。 洒满晚霞的湖面很美,可我的心沉甸甸的。 是的,酒是越老越醇越有价值,可人呢?徐老师真正解“书”归田那一天,生活咋办?养老金在哪儿?毕竟为教育事业付出了一生,从小伙子到老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8-28 15:39:13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