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过眼烟云 于 2016-9-28 17:25 编辑
古 渡 落木瀟瀟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这是唐朝诗人韦应物在《滁州西涧》中描写春日疾风晩雨的古渡情景,如诗如画,令人荡气回肠。 我平生见过的古渡大都在南广河流域: 一是近三十年前的一个细雨菲菲的春日,我与几个朋友于高县踏浪湖,经趱滩乡,沿南广河溯流而上至珙县孝儿,尽兴折返途中,见孝儿地域南广河畔路旁一岩石下,巍巍然耸立一石碑,碑上镌刻着苍劲有力的“古渡”二字。碑身正文内容早已被风雨剥蚀,难见年月,我想这是古人为开此渡口而记。两岸山色苍翠,道路曲折蛇行,南广河水从山掌间倾泻而过,涛声轰然,一群燕子紧贴水面来回飞旋,要不是那至今尚存的石碑,哪有一丝古渡的痕迹?岁月苍茫之感油然而生! 二是位于高县文江镇与庆符镇交界的“石门”渡口。依山而凿的“石门雄关”,是连接四川与云南的交通要塞,古南方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大西南的半壁河山由此而顿开。关隘前湍急水流回荡之宽阔处,便是连接两岸生灵的古渡口。这个古渡口与“石门雄关”一起,见证了自秦唐以来中国历史的变迁。传说,唐时大诗人陈子昂曾过石门之“兰山”,写下了著名的《感遇》(三十八首其二):“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盛赞石门渡口“兰山”(即石门山)上的兰花之美,托物言志,不知是否真的发生于斯。又讲,近代天平天国曾在此与清军激战,石门渡口的水曾被石达开将士的鲜血染得通红。而今,将士征衣早成尘,兰花此地空留名。只有青青芳草,古道石壁的题刻和那偶尔“吱呀吱呀”飘河而过的木船,在述说着苍老的故事。 三是至今还发挥一定作用的“来复渡”。据老人们讲,“来复”之所以得名,缘于“来复渡口”这个名称。我始见来复渡,是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当时的“来复渡”,国家大型企业812厂的职工宿舍早已修建于此,河岸已是高楼林立,一到晚上灯火辉煌,站在几十里外的山峰都能大看见,气派非凡。白天的“来复渡”一片繁忙,钢铁板铸成的渡船在在宽广的南广河水面上不停地迎来送往,没有片时停留。现在回想起来,为啥叫“来复渡”,大概是指河域宽广,来来往往的人甚众,渡船没有片刻停歇,足见繁华之久远。 后来,走得远一点,到过成都的新津。是时,正是春天枯水季节,河中沙岩凸现,宽广的新津河成了五条河。有人告诉我,这里原是一个渡口,传说是王勃的“城阙辅三秦,烽烟望五津”里被称为“五津”的地方。其实,江河横流,沧海桑田纵贯古今,遍布山川河道间的千年古渡何止千万? 改革开放后,交通水电事业蓬勃发展,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桥梁在江河上凌空而架,“高峡出平湖”已成亮丽风景。古渡已失去了已往的厚重和存在的份量,只留下静静的水面让人悠悠怀想。我虽不为它们失去历史的繁华而悲凉。然而,总不能忘记沈从文先生在《边城》里描写的女人公翠翠在湘西渡口对心中恋人凄美的守望,以及那种情景所折射出的湘西民族为主宰他们命运的那种对生活热切渴望;总不能忘记那布满尘埃的历史书页中,所记载的大渡口畔悬挂的太平军将士血淋淋的头颅。一个小小的渡口,又有谁讲得清它发生过多少凄美动人的故事,又有谁讲得清它经历过多少磨难、哀伤、繁荣与苍茫。面对逝去的历史,“感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几千年前,孔老夫子就曾发出过“逝者如斯夫”的感叹! 一个个古渡悄然而逝,但关于古渡的故事和古渡上老艄翁的人生情怀总在我心头萦绕。你看那任凭天晴雨晚,风里来浪里去,柔波不喜骇浪不惊,名利得失悠然不见。你看那自横于历史的长河,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独自逍遥青山绿水间。也许,这就是道家所讲的清静无为、超然物我的“道”心和“禅”心。也许,这就是苏东坡的“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人生况味。也许,这就是托尔斯泰所说的“幸福是在为别人而生活”的人生价值追求。古渡,真是贯穿中华文明难以忘怀的一种文化历史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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