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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在茶碗里的故乡fficeffice" />
春吐雀舌,早茶飘香。依稀之间又想起了久违的故乡。
说起故乡高县胜天镇,最出名的莫过于茶馆了。好几十平方公里的乡局,自然造就了旺盛的茶事。百余家茶馆密密匝匝,好不热闹。
有人说:胜天是泡在茶碗里的小镇。胜天人是茶泡大的。这话一点不假。至少我就是一个明证。
“天明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足见喝茶是生活需求,是日子不可或缺的。父亲是一个老茶客,很小的我自然是拴在他身后的尾巴,从小就泡在茶馆里。
故乡的茶馆大都临街,多依家舍而设,门面简陋陈朴,没有定义中的门,都是一致的木板,一块块地镶起来就成了门。每天天刚蒙蒙亮,茶老板就哐啷哐啷把“门”拆开。木版一拆,标本似的茶铺就呈现在我们面前。中间一过人通道,只见两旁一溜四方木桌便迎着“赶早”的茶客。
茶馆多有天井,天井前是茶铺,天井后是住房。而那隔断前后的天井就布局着几口老虎灶,火苗旺盛地蓬勃着,冒着蒸汽的锑铁茶壶唱着不着调儿的乡村俚语。
父亲是一个“赶早”的茶客,每天总是早早地坐在茶馆里,静静地等待茶友。人渐渐多起来,热闹起来。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是老熟人了,眨眼间就团起一桌。这时拴着蓝布围腰的跑堂就提上盛满热情和粗犷的茶壶,拿着一叠土陶“盖碗”一一招呼。所谓“盖碗”是盛茶的器具,包括茶盖、茶碗、茶船子三部分。茶船子,又叫茶舟,即承受茶碗的茶托子。家乡人都喜欢喝“盖碗茶”,他们觉得虽然是土陶“盖碗”,却远比细瓷嫩盏更有味道。熟练的跑堂盖碗一搁、壶嘴一点,只那么一倾,殷情就满碗泛起,缓缓融化在沸水里。
茶是便宜的炒青或者沱茶,也就是几分一角一碗。父亲人缘好,每天总有人争着给他开茶钱,别看只是小钱,却体现着大家对你的尊重,这种尊重让人很受用、很自豪。这时父亲很大方地拿出自己也很珍惜的“河烟”(一种质量较好的土烟)招待大家。于是大家裹好叶子烟,点燃叭嗒几下,深咳两声,再端起茶杯啜几咂滚烫的茶水,热热闹闹的龙门阵就摆开来,七荤八素的壳子就冲开了。
天南地北、前五代后五朝,把子一扯就远了,就这样就泡到中午,如果家里没有要紧事,就多在茶馆附近的小吃店买几个馒头或端一碗臊子面牛肉面什么的填饱肚子,再继续泡到天黑才回家。
但你别以为茶馆就是养闲人的地方。若家有婚丧嫁娶、置办家业的大事,必邀几位老兄弟茶馆一聚。一壶老茶,一捧花生胡豆,私私窃窃的就把事情商量妥了。生意人则不一样了,为了一桩买卖,边喝边谈,不时在茶桌下用围腰遮着扭捏比划,论质讨价,神不知鬼不觉间就把一桩生意谈成了。茶馆里的道行深哟!
热闹的要数晚上,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总有几桌人扯“二更”(一种纸牌)。打牌者稀,围观者众。往往是一盘牌下来,大家要评点一番,有时也争得面红耳赤的,但争是争,绝伤不了和气。打牌大都是打“站”,偶尔腰包宽裕了也来点彩,但一般是限额最高四角的“满贯”,大了不来。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嘛。
如果茶馆里来了说评书的、唱堂会的,就更热闹了。这时的茶馆不仅是老少爷们的天下了,往往是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男女老少。说到精彩处大家喝彩,演到动情处众人流泪。这是茶馆老板异常兴奋,并不是多卖了多少碗茶,而是因为火暴的人气。俗话说:“有钱捧个钱场,无钱捧个人场”,进你的店,就是看得起你。老少爷们,乡里乡亲,肯来喝壶茶,是瞧得起人,岂可因些许私利而薄了亲情?茶馆的业主大都恪守一点——宁可少赚不赚,也得顾及乡邻四方。
父辈在茶馆的氤氲气息中一天天老去,我们在茶馆的氤氲气息中一年年泡大。后来我像许多同龄人一样远离了故土,泡在茶碗里的故乡只能依稀梦中重游了。随着阅历的增长,我喝过许多名茶,但总觉得盖不住故乡那并不值几何的土“盖碗”。
每次回家,我们都要到茶馆里坐坐,经历了世事沧桑,置身老茶馆里,醉心于或浓或淡的淳朴往事,细细地揣摩百味人生,才明白一杯盖碗茶为什么牢牢地拴住了家乡人的心。这时,我眼前的故乡就是一碗盖碗茶,日子不张不扬、不温不火、不疾不徐,喜怒哀乐随袅袅茶香慢慢蒸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