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雨意澄澈深远。 端午节,便在这氤氲的乡土气息中悄然来临。庄稼们趁着雨势日夜疯长,野地里的山蘑菇冷不丁冒出地面。雨丝闪烁,古老的节日带着些许醉人的芬芳迢递着古今。 龙船花舟在雨景中的某个角落激荡奔涌,美酒佳肴在寻常人家的锅台上温暖滋润。我们老早就把节日唱在嘴里,手脚因节日的氛围变得格外勤奋便捷。 我们足足忙了一个大早,扎苕种掏玉米埂。雨歇了。乡村的节日多么难得!其实我们也不明白这节日真正的起源——不过,香猴狲无论如何得佩戴,那里面的雄磺药味好温馨亲切。我们围着娘转来转去,她是雨帘中一面飘拂的旗,象征着节日的浓烈鲜艳。娘的心情不错,她将仅有的积蓄抽调部分,分发我们各司其职,去割肉打酒,去讨菜采山磨菇。节日被我们带进山野路途,围绕在我们身边兴奋不已。 小的弟弟妹妹们一下变得谙事,他们来到山边地角,用竹竿点豇豆用斗笠摇南瓜,按照母亲的吩咐他们唱道: 摇南瓜摇南瓜,南瓜长起斗笠大; 点豇豆点豇豆,豇豆爬满长竹竿…… 我们从各个角落赶回家,将节日的图景拼合拢来。酒肉齐备,菜肴俱佳。娘已将粽子粑煮在锅里,噼噼叭叭欢腾着,扑跳着人间无穷尽的希望与节日弥久的芬芳。父亲薅秧回来,腿上尽是泥巴。他扯来了大捆篷艾草水菖蒲,蹲在地上扎艾狗。末了,还在那个肥嘟嘟的艾狗身上系雄磺麻绳。说是经风吹日晒后,可以用这绳子给人家的小儿女烧风祛邪。艾狗吊在大门前的挑梁上,呆笨得可怜可笑,却不得不登堂亮相。 串门的亲戚来了,是我姐的未婚夫。他红着脸很不好意思,怯手怯脚地送给我父母几吊粽子粑,两柄蒲扇,一些糖酒肉食,一只生猛肥鸭。弟妹们围着他看上看下,摸摸搞搞,弄得他很不自在。拥着他,我们一起上桌,唏哩哗啦吃得动静很大。斯文的姐夫则与我父亲细嚼慢吞,用雄磺酒压惊。那样子,象要品咂着一段历史的韵味。 雨又从遥远的天际纷至沓来,欢快淋漓。如一房情义深重的远亲,送给我们好吃好穿,还有一幅丰收的图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