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枪声。解放 ——故乡潆溪记事之七 提起潆溪解放的情景,给我深刻的印象就是——被解放军战士一举抱上东洋战马的背上,骑了一回也是唯一一回战马。 1949年年底,据悉是直赴云南的解放军先头部队,于黄昏时急行军到达潆溪。零星土匪闻讯早已逃散。而此队解放军人马的目标是开赴云南作战,并非解放潆溪而是路过。战士们在我家的三合大院里的屋檐下,支出大罗锅,寻柴做饭,并不扰民。我们一群娃娃,围着这些说话格里瓜拉,(他们说的是外地话)我们一句也听不懂的黄军服军人,跑上跑下。大门外的树下拴了几匹高大雄健的黄马 ——真正的东洋马,令我们远远围观,不敢近前。正在看时,一个挎着盒子枪的解放军,走上前来,说了句叮档咣当的山东话;“小朋友想骑吗?”我不懂,忙摇头。他不由我说什么,一下抱起我,朝东洋马走去。我哇哇边叫边挣扎,但已经迟了,我被他抱上了马背。在我惊骇之间,那马倒十分温顺,让我稳稳地坐着,丝毫不理我。其他小朋友们看见我稳当地骑在高大的马背上,直嚷嚷:“我也要骑东洋马……” 可惜,这支先头部队,在屋檐下睡了一夜,天亮就开赴横江去云南了。 一个多月后,土匪放出信来:“解放军要来啦!“伪乡政府的人员有的也跑了,有的观看。一日凌晨,潆溪的福临山那边枪声突然响起。街上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天,刚现鱼肚白,父亲忙叫醒我和姐姐,说要打仗了,快点走。父亲背着我,牵着姐妹,和隔壁姚九一家,涉水过河,直往西山而走。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奔跑,我们来到了一座山上,在松树林中席地而坐,心神不定地辩别乡场上的枪声。 松林静寂,松涛声阵阵。姚九的父亲把背裙铺在草地上,让我们三个孩子一字儿坐着。枪声时儿激烈,时儿稀落。父亲说,可能是伪乡公所的保安队与解放军干上了。我好奇地问:“我们为啥要躲解放军呢?”大人回答:“枪一响,那子弹可没长眼睛。”我们正在猜疑时,乡场上周围山上,传来了阵阵枪声。背后松林中,忽有人语传来。大家惊了!一看,是乡场上的罗二哥,他气喘吁吁地说:“有几个持枪的土匪跑了,乡丁也缴械了。解放军在追残匪。广东坡的大路上,一个土匪给杀了……”我们一阵欷觑,感叹。 一会儿,大家彻底安静下来,在林中放开四肢睡瞌睡。大约下午两,三点钟,乡场上那方,枪声停息,大地安静下来。我们孩子直喊肚子咕咕叫,父亲在口袋里掏出几个红苕,一人一个,在林中吃起来。 慢慢地,太阳往西去了。大约六点钟,大人们在商量,是出林子下山?还是夜宿林中?正踌躇时,那边青杠林一阵哗啦啦响,一看我母亲找上山来,喘着粗气说:“解放军说,别跑了,都回家吧,穷人解放啦!”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满是狐疑的目光。母亲又正色地说:“解放军说,打保票,没事。” 我们随母亲回到家中,84团的解放军通知开乡民代表会,宣布解放军纪律和潆溪已解放。果然,一队解放军驻扎在乡公所内,一队就在街口屋檐下,铺上行军被休息。乡公所在半山腰,一个排的人马蹲在望哨的碉楼里,密切注视四周的动静。 当晚无事。 翌日凌晨,天还没亮,乡场上空忽然枪声响起。接下来,机关枪也当当当地响彻云霄。拱桥坡山上,冲锋枪,机关枪,朝向乡公所的碉楼扫来。乡场上的解放军也猛烈还击,枪声激烈。那时通讯落后,一队从义兴乡场突袭过来的解放军认为潆溪末解放,与从来复镇上过来的解放军,因误认为来者是土匪而开枪,造成自己人打自己人,激战进行20多分钟,乡公所的解放军发现枪声不是土匪的枪声,忙叫号兵吹号。号声一响,拱桥坡上的枪声嘎然而止。随即,义兴来的解放军也吹起联络号。一个信号弹腾空而起,都是解放军!大家才奔岀门来迎接另一队人马。可惜,一场误战,造成义兴那队人马牺牲两名战士。天亮以后,我们几个娃娃爬上拱桥坡捡了一篮子子弹壳。 这就是解放潆溪的真实故事。牺牲的两名战士,当时就葬在潆溪的场口上,不久,转葬庆符烈士陵园。 从此,解放了的故乡再也没有听到枪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