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此处的夕夕早已泣不成声,她似乎看见了夕夕在灵魂的折磨中翻滚辗转的爬行!最后只能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去等待也许不能等到的天亮。她觉得自己并不真的了解夕夕,尽管她自以为很了解,自责中她拨通了哥哥的电话:“哥哥,你知道夕夕最怕什么么?” “知道,他怕缺陷和孤独”电话那头的哥哥低声的说道,“所以她及其孤独。” “你还记得夕夕20岁那年么,我们偶然看了那部《女人的一半是疯子》吗?电影中那个叫梅娘的女人在被丈夫送进疯人院的时候痛苦疯狂的表情逼真极了,以致让夕夕痛哭失声,她说宁可灿烂的生,美丽的消殒也不丑陋不堪的生活下去。我把她拉回家,告诉她一定要快乐的生活,她说她要的,后来她似乎真的快乐着!” “可是她其实一点也不快乐对么,”夕夕幽幽的说“哥哥,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早说,爸爸曾经冤枉过你,有次听见夕夕惊叫和乱踢的声音,父亲跑来发现你抱着夕夕,以为你在欺负她,打了你,你为什么不说呢!” “我没有办法,夕夕力气很大,如果不抱住她也许早就,早就……唉!” “后来夕夕就把自己这样嫁给了一直喜欢她的骆伟,可是,哥哥,我知道夕夕真的很依赖你,虽然她很幸福。 日记写到这时已经杂乱无章,可是挣扎的面孔依然清晰可见,日记中却能依稀看出一个号码,她在日记中反复记载的一个号码,自觉告诉她这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呢?丫丫忽然想起夕夕葬礼上那个最后离去的背影,她决定弄个水落石出,也许夕夕真正的死因会在他那里!等她打电话的时候发现那正是夕夕店中那个女孩子给的号码。 接到电话,那个男人并不推辞,他很迅速的答应见面。雅雅到达的时候他已经预定好位置。“你是为夕夕来的吧?我是李杰。”“医生吗?”雅雅本该想别的,却依然本能的觉得他应该是个医生。“从某种意义上是医生,心理医生!业余的外科医生!” 眼前的男人四十出头,冷冷中有点刚毅,但是那双深深的眼睛仍然泄露了他的柔情。“如果我说得不错,你喜欢夕夕。” “不是喜欢,是爱!” “我看了她的日记。” “我知道,如果没有看,你就不知道我了”,他顿了顿“我也看过,可是意义不同,她只是把我作为医生治疗的必需” “你的爱给她压力?” “不,丝毫没有,因为她不爱我,她只爱骆伟。” “你了解她吗?” “我爱她,因为我了解她”那个男人陶醉在深深的幸福中!“了解一个人不一定要很长的时间,尽管我认识夕夕才一年,可是她的心就像在我的手心里一样明了” “我明白,如我是她姐姐相处20年居然不了解” “她是为着美丽而生的,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花圃,看见她在花丛中快乐的唱歌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歌声和笑容注定流过我生命的河流。从此我爱上了到花圃旁边去散步,后来我发现她总是在星期五的那天去园圃里修剪各种花草。远远的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像一朵默默开放的娇艳的花朵。我永远都完不了半年前的那天”,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着忧愁,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就是这样的吧!让旁人感动的心痛,“那天开始的时候像今天一样下着小雨,我记得那是元月,季节正在回暖,花城的冬末早已经看的见花开了。迎春花开的极其的妖冶,夕夕的花铺开着各种个样娇小玲珑的花儿,我路过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习习在那里不停的整理着花,我跑过去帮忙,她看了我一眼没有排斥,也许因为其实我们早已认识的缘故,我们和谐自然的搭着低矮的雨篷,却仍然赶不及雨的速度,那雨从早晨一直下到下午,很邪门的雨,春天应该没有这样的雨的,夕夕的花朵在雨中受着风雨的摧残,她痛苦的把自己的头蜷缩在臂弯里,痛苦的低语,不停的自责,我企图让她安静下来,可是她恨混乱,最后我发现她开始不能控制自己,我只好把她送到医院,给她打了镇静剂。醒来的时候,她非常吃惊,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匆匆离开的时候我叫住了她,给她电话号码,希望有困难的时候找我。” 那个男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加了好几次普尔茶了。他苦笑着,夕夕喜欢普尔茶的香味和独特,我没事的时候也学着品,居然成瘾。“我期望夕夕会打电话找我,虽然我知道可能性很小。后来,有一天她来到医院,失声痛哭,说自己伤害了孩子,并且在美容院失态过份,我劝她药物治疗,但她拒绝了。” “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丫丫插语。 “因为太追求完美,所以她拒绝丑陋,她无法容忍自己孤独的在医院,不能忍受自己失常时的疯狂,每当鲜花凋零的时节,她都会歇斯底里,所以她总是在花未凋零时,把完紫千红都收集起来,让她们都不变色。” “这就是她房间干花的来历吧。” “是,即使是坠落的花瓣她都会小小心心的拾起来装成香袋,说那才是花与花瓣高贵的归宿……”那个说着的男人满眼柔情,“她不是在爱花,是在爱自己。” “有一次,她正在这里看病,恰好天下雨,她开始坐卧不宁,雨越下越大,她于是飞也似的跑出去,我一路追过去,跟到花圃,满园刚开的花都在暴雨中凋零,夕夕便抱着头开始叫,痛
痛
,痛,不停的喊头晕!”我好不容易让她镇静下来。第二天她硬是把那些花瓣拾起来洗干净,最后做成了香袋。” “可是人生的残缺是无法避免的,不是吗?”雅雅心有所想。 “是,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常常会不知不觉的伤害别人和孩子,我告诉她,如果继续这样不住院治疗,很可能将无法治愈了!那次,夕夕哭着对我说,她会开心生活,尽量保持心情愉快。我给她治疗的期限越来越长,催眠的时候她总是痛苦的喊叫母亲的名字,极其痛苦,不断重复噩梦。” 李杰沉浸在失去夕夕和无能为力的痛苦中。“她走的前一天,给我来电话,说花铺的花开得很好,邀请我去看,是第一次主动的邀请我,在那样季节我无法想象她怎样让蓝色妖姬开得夺目凄艳,她笑着说,这是生命的再生呢!原来是她亲手把那些蔫干的花瓣组合起来让她们再次开放……” 雅雅能够想象的出那样的场景,这样的诀别是残忍的永恒。夕夕作到了。 “当我听说她离去的时候,我不奇怪,我觉得她就像在赴一次约会,让人无法拒绝的约会。却让尘世等待她的人尝尽了辛酸。” 这种辛酸仔李杰和雅雅的会面中紧紧地弥漫,男人满是酸楚,望着玻璃门外迷蒙的雨幕,静静的似乎能听见习习离去的轻柔的脚步声。雅雅难以承受这样的气氛了,他握了握李杰的手“谢谢你照顾夕夕!” “我想问一下,夕夕的父亲怎样死的呢?我给夕夕催眠治疗的时候她总是很排斥有关父亲的记忆。”男人的眼中充满疑惑。 雅雅把这个问题问父亲的时候,父亲生气的说:“意外,是喝酒之后不小心掉到河里溺死的。海问着这些干吗?” 可是,从父亲生气地神情里,雅雅觉得不寻常,她回头看见哥哥回避的目光。“哥哥,与夕夕有关是不是?” “和她妹什么大的关系。”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想了解夕夕!这对我们难道不重要吗?” “你知道吗,夕夕才是最苦的,拾叁岁那年的冬天,夕夕回家看姨父,姨父晚上又喝醉了,她总是在喝醉的时候就打人,他根本就认不出夕夕了,拿着大棒子打夕夕,那时我在邻居那里下棋,夕夕下坏了,拼命的往外跑,姨父也跑,跑道小石桥的时候抓住了夕夕,夕夕拼命的挣扎,姨父掉进了河中,她吓呆了,等她回过神来叫人救命的时候,姨父已经不行了。夕夕为此一直责备自己,她比谁都苦啊!……” 这些都是雅雅不曾经历的事实,她的那很小的记忆中就知道姨父落水而亡,夕夕伤心之极,从此寡言少语。 这一刻她才明白人生最重的行囊是记忆,夕夕在她的行囊中放置的太多的美好又无法削减心中的沉重,沉重便这样一点点的挤压着她生存的希望。然而生命原本是可以美好的阿。 雅雅决定给李杰打个电话,要求他帮个忙! 半个月过去了,雅雅把夕夕的遗书送给了骆伟,其中有一张由李医生开的夕夕得了不治之症的医院证明。雅雅告诉骆伟夕夕的生命本已走到尽头,只是她选择了一种自己喜欢的方式! 再次告别夕夕的时候,雅雅发现夕夕长眠的地方已经长出了花苗,花都依然美丽着,人们很少会发现花铺的下面沉睡着忧伤的生命,夕夕想这样也很好啊,应该看到沉睡的悲伤里依然可以开出鲜花!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