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过眼烟云 于 2015-6-6 09:39 编辑
雄关泪
南广河水滔滔,石门雄关破残。位于四川宜宾高县境内的石门雄关,一半紧连嵯峨的崖壁,一半兀立流水湍急的南广河畔,如两扇巨大的石门,被南广河水冲天而开,是古“南方丝绸之路”第一道天然屏障。 传说秦始皇派常頞开五尺道,汉武帝遣唐蒙开山凿石通南中,才得以使“屹立如门”的倚天巨石下,有“狭窄弯曲,行人下马俯身单骑而过”的通滇要塞—石门关隘古道。几千年来,不知老祖先们用多少血泪,在这条古老的“南方丝绸之路”上,演绎过多少悲怆动人的故事,多少血与火的历史。 远望石门,“天门中断”。一线耸入云天的临水巨石上,有笔力苍劲、雄浑有力的特大行书“勒愧燕然”。这是大清楚军统帅刘岳昭,在川南南广河流域血腥镇压了石达开所率的太平军余部后所题写。 临近仰观,巨石题刻依稀可辩。你看那明时四川巡抚曾省吾“征剿”都掌人后所题的“石门不容易轨,聊舍车而从,古木盘空下,寒流夹岸呼”。你看那粤人林肇元的“叙南石门关,似臂巨灵手”。 题刻甚众,不胜枚举。这些题刻,书写工典,文辞华美,凝重传神。虽然他们大多数题写者未记身份,可以揣摩有如此文采飞扬之人,不是文臣即是武将,不是商贾即是骚人,不是墨客也是高隐之士。那些题刻,把石门关隘的险峻地势、浩荡历史写入骨髓,回肠荡气。 聆听雄关古道,凝视苍老石刻。我仿佛看到三国混战时的诸葛孔明,化干戈为玉帛,把汉民族的经济与文化自此融入西南边陲,这是政治家何等宽阔的胸怀和远见卓识。我仿佛看到商周时曾参加过著名“牧野之战”具有几千年历史和独特文明的僰人,明时被残酷地屠戮血溅九天。我仿佛看到太平军将士的鲜血染红河道,浸没了荒郊泥土。古老的雄关啊!曾目睹多少王朝的文治与武功、野蛮与文明、覆灭与兴盛、希望和梦幻。雄关故道,您的历史是多么的厚重,冷峻和深沉。 上世纪中叶开山修路的炮声,炸飞了入天门坊,石门雄姿顿逝。在我们的颂歌中,昔日的“五尺道”,已不再是流淌马帮、驼队和寂寞的凄婉古道,而是“川云”道上的车流如潮。石门虽不再倚天而立,不再紧锁日月山川,却变成了一个敞开胸怀的巨人,张开双臂,让情丝随“川云”公路和悠悠的南广河水,拥抱时代,拥抱世界,拥抱更为灿烂的明天。 在怀想您昔日雄风,尽情赞叹您为社会的进步与文明做出牺牲的凄美与壮烈时,我也仿佛看到您无声的泪流。您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人类,为人类急功近利和远见卓识匮乏所带来的利令智昏。最后,伤害的只能是人类自己心灵深处的魂。 山川险胜,大自然赋予她鬼斧神工的形,就必然赋予她顶天立地傲视苍穹的魂。倘若我们在修桥筑路的时候,多一些对大自然和人类历史的虔诚和尊重,不是将石门的巨石拦腰斩断,而是通过钻隧开路的方式,哪怕我们多流几年的汗,甚至多流几年的血和泪,那与天地同齐与日月同辉的石门关啊,不至于在短短的几十年里几次被炸得血肉模糊,鲜血横流。 雄关故道,夕阳斜照。石门关旁,那仅存短短一段依稀可以昭示中华大西南政治经济与文化文明的“五尺道”,本该得到很好的保护,但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湮灭了,上面被修成了超限收费站。说来也怪,不知是那位设计师的匠心独运,将收费站修成了一座活灵活现的“灵牌坊”,这是在用极端的残暴和浅薄在为我们祖先创造的灿烂文明送葬啊!还有那本该保存得相当好的石门题刻,也好多年没有得到维护了,被剥蚀得面目全非不成样子,还能在风雨中挺立多少年? 虽说,是感怀历史伤感过去还是憧憬未来,永远是人类进步必须做出的选择。但是,在创造文明的同时,更应继承文明和发展文明。当雄关古道被摧毁得面目全非,只能靠思绪去残留一丝怀想的时候,实质就是对古代历史文明的忘却和背叛。 落木潇潇 于二0一五年 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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