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地老天荒时

大雪无痕

                                   等到地老天荒时
                                                            大雪无痕

    不久前，送走一个朋友。他刚过知天命的年龄，因为脑部动脉瘤导致脑溢血，抢救无效离开了我们，一个人去打探天堂之路。我赶到殡仪馆，看见他一身黑色的寿装，笔直静静地躺在冰棺里，丝毫不理会前来吊唁的眼泪和道士的叽里咕噜，很坦然，很哲学的样子。认识他时，一身米黄色的西装，风度翩翩，我们都还是小青年。在过去的三十年里，我们从小青年到青年，到三十而立，到不惑，将一起去感知天命的时候，他竟不紧不慢地走了！

   很青年的时候听过一首歌，是一个女星唱的，很撼动。旋律已模糊，歌词倒还依稀记得：伴你到天荒地老，伴你到海枯石烂。那时我想，“天荒地老”就是一个莫须有的、古人或者诗人臆想的境界，是根本不存在的，是男欢女爱矫情的语言泛滥。是疲惫的缘故吧，近段时间总是做梦，多数梦见的是曾经鲜活地在我生命里闪亮过的亲人和朋友，他们走了，带走了他们所有的爱恋和眷恋，于我之前去体验天堂之路。于是感悟“天荒地老”或许就是我们生命终结时，就是我们告别生活了几十年的大地和天空时，就是我们惜别亲人、朋友踏上天堂之路时的那一刻，确乎是存在的。也许是将入“知天命”的缘故吧，生命里曾经充满了太多的空幻的快乐和太多的莫名其妙的悲伤，让我觉得很孤独、很疲惫，于是去问佛，佛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生命是简洁的，一切的大痛大彻，其实只存在于我们的臆想之中。到“天荒地老”“灰飞烟灭”时，一切归零，然后也穿一身黑色的衣服，把爱情、亲情、友情和着感悟甚至遗憾一起打包，浓缩幻化成了了青烟，到陌生的天堂路上徜徉。时常这样去思考，这样想的时候，我通常会喝一二两酒，离开熟悉的人群和空洞索然的言辞，独自去山野里行走。

   如此往复的行走在山野，我却感觉到孤独感倍浓烈。在不熟悉的山野，会听见陌生的水声、陌生的鸟鸣，会听见院坝里老人在望天空、孩子在完成家作，会听见种子在发芽、听见坟地里的传说在荡漾……而这些，曾经是年少时很熟悉的，因为我的家，在大山里，哪里有一座美丽的山，叫顶鼓。生命过程，原来是告别你成长中经历过的很多的熟悉，然后把这些个熟悉拿去忘记，然后又寻找许多的陌生来呼唤生命中那些伴你成长、伴你恋爱、伴你忧伤的熟悉，是无数熟悉与陌生的碰撞与磨合。

    曾经答应过曾经心爱的女人，会陪她走遍故乡美丽的山野。而今诺言还在，故乡的山依旧美丽，而她却走了，成了陌生。于是在酒意稍浓的某一天黄昏，把蜗居的不远处一个叫丛木的小村当做故乡，一个人去走，想走一种陌生，呼唤一种刻骨铭心的熟悉。天色渐晚，暮色四合，越走越孤独，越走越落寞。已是五月，暮色田野郁郁葱葱，是稻子即将成熟的季节，稻花香芳醇而轻松，有泥土的质感。乡村路上有来来往往的乡下人，他们有些也许是去田野劳作，但大多是要回家。他们和我都是陌生的，但我们也微笑打招呼，在陌生的路上，即将认识我的陌生人会越来越多，记得我的旧朋友会越来越少。这个叫丛木的小村，或多或少召唤回了我的曾经的熟悉。但毕竟是陌生的，陌生的不仅仅是地儿，还有诺言，还有一些信任，一些生命中的过往，甚至希望。

暮色浓浓，月色渐渐。我邀月光作伴，一直走向小村的深处，越走越深，越走越有劲，越走越觉得有归家的感觉。好像这陌生悠远的小村的尽头，便是我的家。我知道，前方没有尽头，而我会一直走，直到天荒地老。

   走在陌生的路上，有时你也会来，我和你相依相偎，看着这个季节里的饱满与殷实。然后我和你，背驰了方向，错过了季节。你在晚风里飞，我在黑夜里疲惫。

　　依旧是不老的天空，依旧是熟悉的月色。陌生了的是忧伤。仿佛从未有过的寂寞在黑暗的尽头燃烧，大把的吞噬着我灵魂里的希望---身后的岁月，依旧是在陌生里逡巡，企图召唤曾经的熟悉，月光渐渐退去，一排排罗列着与我无关的故事和传说。我努力想走的更远，在遥远的地方，做一次决绝的告别。人生如梦，梦的尽头，便是地老天荒。

就这样陌生地行走，陌生会激活沉睡的熟悉，原来最唯美的爱情拥有的只是片段。我是你小小空间里的一支插曲。我走在陌生的时间小路，一点点延伸着我的目光。我多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如大朵大朵的浮云在月亮身旁聚拢又散开。月色朦胧四周，天边星月如钩。我已没有了再想描述的欲望，就这样安然的静放。随一笔悠远印在无边的月色里。生命还在，就没到地老天荒。

   没到地老天荒，就把自己交给有限的岁月，或者做一次远途旅行，或者在原地做一次禅悟。摘一束阳光，滋润心里的失落。花开花落随意，云卷云舒淡然。人生如梦，你和我曾经在人间轻轻走过，路过了你，路过了我，路过那山，路过那河，然后走向更远……走向天堂。让那些生命中曾经大动干戈的悲和喜，那些黯然神伤的情和爱，尘封在生命的最隐秘处，然后到地老天荒时，去天堂的路上才不会孑然萧索。

　　我的朋友走了，有很多的人说他是酗酒而死。我不知道酒是不是真的可怕，但我相信，我的朋友爱酒，爱生活，爱生命，不酗酒。活着的人几乎没有人愿意死，所以我相信时间真的能证明一切，包括诺言。不是吗？我们曾经听到许多相守的承诺，可是，有几个诺言经得起时间的消磨？如果更说有，那就等到地老天荒时吧。

我曾经阅读过许多的唐风古韵和许多的千古爱情故事，古人是那么地可爱，让风雨千百年无休无止地吹打一个臆想的坚贞。谁没有见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苏轼唱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他老人家是希望人人都因此而悟到真情，懂得珍惜！什么都会死去，只有灵魂不死。等到地老天荒时，我们的灵魂会把生命中许多的物事和情感一起带到天堂，然后又伙起亲人、朋友、恋人---一起唱歌、喝酒、写诗！

                                                  2016年6月8日酒作顶鼓山农家小院

南广

我是个凑数的。。。

源上泉

从多角度写述“地老天荒，好！

唯实

写得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老庆岭

不回帖，没意义!

HOTEL

楼下的接上

石补天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整得好！拜读了

心雨

又拜读到大雪无痕佳作。学习了。常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