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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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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6 00: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父亲已经离开我们三姐弟一年了。在这一年里,母亲怕睹物思情,把父亲生前的很多物品都藏了起来,甚至连父亲的相片也没有挂在屋子里。我们三姐弟平时在母亲面前也基本不提及父亲生前的事,但是我明白,我们的心中一直都怀念着父亲。

父亲1939年1月25日(农历1938年腊月初六)生于四川庆符县。1958年毕业于高县师范,随即分配到高县师范附属小学校(现在庆符镇硕勋小学校)任教,于2000年在附小退休。父亲这一辈都很简单,除了教书就是演川剧唱山歌。父亲的教龄其实不止42年,听父亲说刚读师范的时候,附小就缺老师,当时父亲就去代了课。所以在庆符父亲教过的学生有的只比他小几岁而已。

自从父亲退休以后,身体就每况愈下。痛风、高血压随之而来,这都不算什么大病,最主要的是帕金森这个病让父亲的行动越来越不方便。本来退休之后应该四处玩耍,但是由于多种疾病缠身,父亲最远也就去过宜宾,有好几次去宜宾都是去看病或者住院治疗。

父亲退休之后的生活极其平淡,生活中就两件事可做,一是看电视,二是打麻将。虽然生活很单调,但是父亲的心中一直都牵挂着儿女和孙儿,在他还有能力拨打电话的那些年,每到要吃饭了都会打电话通知我们回家。而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陪他每吃一次饭就少了一次在一起吃饭的机会。

父亲喜欢唱山歌,年轻时候嗓音条件极好。2008年,在父亲即将70岁那年,在金线岭网友社区众多网友的帮助下,给父亲举办了《莫笑山歌太土气》的个人演唱会。当时记得成都电视台《真实人生》栏目专程来为父亲录制一期节目,为了录制一个场景,父亲拖着病体还一口气在硕勋公园走完了硕勋纪念馆那很长的石梯步。演唱会的一个半小时时间,父亲也是凭着对音乐的执着在手脚发抖的情况下硬抗了下来。那一年,也算是父亲这一生的高光时刻。

那次演唱会举办的很成功,父亲还把那次筹集开演唱会所剩的经费捐赠给了汶川灾区。我们也给父亲打气,说80岁的时候再开一次演唱会,父亲只是笑一笑说:“到那个时候,看还能不能站得起哟”。

有待江山信美,无情岁月相催。父亲都是70岁的老人了,加之帕金森这种老年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父亲的行动就更加迟缓,渐渐的就只有坐在轮椅上了。时间来到了2020年6月,父亲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六月底去高县人民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回家之后整个人就开始消瘦,从160多斤瘦到了100斤左右。从那时起,父亲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推着轮椅在家里走来走去,父亲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为了照料父亲,我也给父亲买了病人专门使用的电动护理床。

好在母亲的身体还不错,承担起了大部分照料父亲的家务。大姐和二哥也力所能及的分担了不少对父亲的照顾。我没有和父亲住在一起,但还是时常去看他,给他洗澡、整理头发、剪指甲,护理他大小便。躺在床上的父亲常会说他这样非常拖累我们,不如死了算了。但是我们还是会告诉父亲:小的时候,您陪伴我们,现在您老了,走不动了,就该我们照顾您了。

儿时的记忆本来就记不住多少,但还是有一些片段挥之不去。小时候父亲喜欢带着我去符江的文化站听川剧,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等醒来回家时,就闹着要父亲买蛋糕吃,虽然家庭经济不宽裕,父亲还是舍得给我买。小时候生病,我不肯喝中药,父亲就想尽办法哄着我喝,让我喝一口药吃一口白糖,现在想起来那时根本就不是吃药,是一口一口吃下去父亲的爱。

其实父亲是一个很乐观的人,也特别喜欢小孩。自从我有孩子之后,父亲经常就说,如果我身体好的话,肯定经常带着孙子玩。在父亲躺在床上的日子,他也时常说,其实我并不怕死,只是舍不得我的孙儿。所以只要有空,我就会把两个孩子带去看爷爷,而小屁孩懂什么,到房间里去叫了一声爷爷后转身就自个儿玩去了。

一个人生活失去了自理,只能在床上躺着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老年人。生活质量无从谈及,而做儿女的又无能为力。有时候看见父亲躺在床上,心里真不是滋味。父亲在昏昏沉沉的时候,就很无助的叫着“二娘,二娘”,二娘其实就是父亲的妈妈,我们的娘娘(奶奶)。父亲在这个时候,是多想再有他妈妈的母爱,然而最爱他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他很多年了。

父亲自从生病后,就不太愿意出门,一年中有一两次才坐我的车或者坐轮椅出门看一看。但是去年下半年,父亲却主动要求要出门去逛一逛。这难道是父亲清楚自己留在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吗?

为了满足父亲的心愿,我也就只有选择好一点的天气抽出时间用轮椅推着父亲到街上看看。2022年10月23日,推着父亲从下河街到魁星巷和老粮站转了一圈,在庆符幼儿园门口和老粮站里面照了相。

11月1日推着父亲到上河街去看了看,在那一棵老黄葛树下面给父亲留了一个影,看着这棵将近四百年的老黄葛树,再看看父亲衰老的样子,的确让人感慨人的一生的短暂。

11月11日,推着父亲出来,当时正是放学的时候,十字路口无比拥堵,一位骑着摩托的大哥看见了父亲,马上说这个不是刘老师啊,一边说一边从摩托上下来,走到我们身边拦住过往的车辆,又帮着我把父亲抬上大桥的人行道。把父亲推到了河对面,父亲望着庆符的老城静坐了五分多钟,我只能给父亲说,您看看您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庆符变化好大了。父亲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说身体吃不住了,叫我把他推回了家。

这一次就是父亲最后一次出门了,12月疫情的放开,我们全家都病得不行,有好几天我都没有去看父亲。母亲在12月20日给我打电话,说父亲有点发烧,精神状态不太好。那一晚,我就守着父亲直到21号凌晨三点,父亲看我还在旁边,颤巍巍的给对我说:“你回去睡吧,我没什么问题。”后来我看见父亲又睡着了,才回了自己的家。

21日白天我在家补了补瞌睡,晚上七点又回到父亲身边。看到父亲的状态越来越差,我用手机给父亲录下了一段视频,一边录一边对父亲说:“你都没有怎么吃饭,要不要吃点东西?”父亲轻轻的点了点头,用微弱的声音说了声“要的”。随后父亲大便失禁,我和二哥又赶忙给他清理,换上干净的裤子。这时我们都意识到父亲快不行了。九点过的时候父亲的喉咙里面的痰排不出来,我又到处求助找回来简易的吸痰器帮父亲清理。

直到22日凌晨,我们叫母亲去休息,说父亲状态还可以。之后我走出父亲的房间和母亲一起给表姐打电话,就出去几分钟的时间,我拿着电话走进父亲的房间,然而看到的是父亲没有呼吸,当时我就大喊到:“哥哥,快来,爸爸不行了。”随即我就失声痛哭,表姐也在电话里喊道:“舅舅、舅舅,你听得见吗?”

2022年12月22日(农历冬月廿九)凌晨一点零八分,我们敬爱的父亲安详的离开了我们。平日里都听说这家的老人走了,那家的老人离世了,都只是惋惜的叹一口气。那天那个时候才真正的感受到失去至亲的切肤之痛,然而再过七天就是腊月初六父亲的84岁生日,殊不知我们全家人再也没有机会围坐在一起祝他老人家生日快乐了。但是从那一刻起,父亲终于可以和他的“二娘”团聚了,可以和他的父母,和他的姐姐们在另一个世界幸福的生活了。

记得小时候挨着父亲睡,最喜欢闻父亲枕头上的气味,我还调皮的说这个气味就是“爸爸气气”,母亲说那是你父亲头上的汗臭。我就是不管,我就要说是“爸爸气气”。而如今,爸爸的气气一去不复返了。而我只能一个人翻翻父亲的老照片,在心中想念着他的“爸爸气气”。

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

正在看这篇文章的朋友,在有生之年善待父母,不留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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