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5189|回复: 22

[原创]同窗系列之一:最聪明最早逝的(中篇小说)

[复制链接]

0

主题

0

帖子

2万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8-20
最后登录
2010-4-10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发表于 2008-6-27 10: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同窗系列之一:
              最聪明最早逝的


“  我将啜饮那清泉,并且听红雀歌唱。
    我要在那儿躺下,整天不断地梦想。
    天黑了,我就走向那宜于伤心的地方,
        和沉默的忧郁一起,沿着幽黑的谷踱去。”
            ─摘自威廉.布莱克《歌》



                        (一)


    说实话,我是以忐忑的心情写这下这些文字的──我实不知其命运如何。因为我本平凡,平凡的我却想要以平凡的笔墨去叙述另几个或死或生的也属平凡的人的生平,确乎有点异想天开。帝王将相应该有正史亦应有野史,名人伟人应该有传,这似乎已是不争的事实。他们从呱呱坠地到寿终正寝,失败成功趣闻秩事都可以名垂青史。历史因他们而辉煌而壮丽。所以人们喟叹,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而我又想,差异才能互补,共生才能共荣。如果没有千千万万如蚁群一样众多而渺小的草民百姓的平凡人生为之陪衬,历史的辉煌很难说不逊色几许。我何妨给我这几个名不见经传的青梅竹马的老同学,画几幅笔墨不多的速写,也顺便留下一些我自己的影子。
    因为生在不恰当的时候,我们没有完整地念过中学。我们名义是初中六九届,实际只是可怜的小学生。比起老三届们和低几个年级的同学更为不幸。老三届们有着比较扎实的知识功底,低年级的同学遇上了“复课闹革命”,也多多少少学了一点中学的知识。而我们大多数甚至不懂ABC,不懂正负数。老三届们现在多是事业有成,如日中天。每年校庆都是他们展示自己成功的大好机会。我们却特显苍白。儿时幼稚懵懂,后来又为生计而苦苦挣扎。到了这需要知识需要文凭的年代,又几成被淘汰被遗忘的对象,飘茵落溷,命运迥异。
    这就是我们。我和我青梅竹马的同学。
    似水流年,花开花落。在那风雨如晦希望如晦,独秉耿耿残灯的日子,在那月光潺漾如水,风凝滞夜凝滞的夏夜,那儿时的情景就隐约在我眼前,美丽象一团雨后的氤氲,孕含着童稚之美青春之美生命之美,深深地感动着慰藉着净化着我枯涩的情绪和零乱的心情,使我从尘嚣中得以片刻的超脱。那每每是空灵美妙而飘渺不可捉摸的时刻。于是我想,童年是美丽的,青春是美丽的,生活着更是美丽的。
    我们同窗的时候,正是折纸帆船在小河里漂流、在黄桷树上摘黄桷苞、用葫豆叶吹小泡泡的年龄。我想,就从那无邪的童真处开始着墨吧。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6-27 10:37:33编辑过]

0

主题

0

帖子

2万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8-20
最后登录
2010-4-10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楼主| 发表于 2008-6-27 10:1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之所以把口吃的宋增康作为我写的第一个同学,排名榜首,是有原因的。一是增康已经作古,为了纪念他的英年早逝。二是增康曾经对我,我也曾经对增康有过一缕隐隐约约的情愫。这个情愫本来一直作为我自己的一点小小的隐私,悄不示人。我想宋增康也是如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都不见。时至今日,增康君已口不能言,我也成了一位双鬓渐白的母亲。那隐约的情愫亦如风中轻扬的柳絮般早已飘零,只残存下一段春天的气息。又如一只精美的香囊,悄悄地佩带在我身上,偶尔在夜阑人静时散发出一缕幽香。
    五年级一开始,宋增康就是我们的班长。增康在学校早有名气:一直是学生干部,期期成绩名列前茅。那时少先队的干部都佩带臂章,小队干部是一道杠,中队干部两道杠,大队干部三道杠。不同的杠标识出带杠的主体在学校中作为学生干部的不同地位,就像军队里班长、排长、连长、营长的军衔。在没有杠杠的同学看来,有三道杠杠以上的同学,简直就是士兵眼中肩扛金星的将军,很出众很了不起。增康一直都令人羡慕的佩着三道杠,这不能不使大家刮目相看。
    增康家里世代书香,曾祖父祖父都以教私塾为生,父兄和姐姐也承其衣钵,在边远的乡村教小学。不管是嫁鸡随鸡还是夫唱妇随,总之增康的母亲也在他父亲当校长那个学校教算术。那时的人们不知是什么原因,我想也许是望形生义,总把粉笔习惯地叫做“白墨”,把老师叫做“吃白墨灰的”。所以增康的父亲有些许自豪又有些许无奈地自嘲说,全家都是“吃白墨灰的”。当然这没有包括还在读书的增康和没有工作、与增康一起住在县城里的的大嫂。那时人们把没有工作的人叫“居民”,有工作的叫“单位上的”。身为居民的年轻的大嫂还没有孩子。除了有些时候去看望大哥,绝大多数的精力都用在了悉心照料增康上。长嫂如母。增康天天被收拾得衣着整洁合体。兰色卡叽布的中山装和兰布裤子总是洗得干干净净。晴天一双千层底的布鞋,那鞋边白得一尘不染;雨天一双解放鞋,鞋帮洗得发白。连书包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墨水痕迹。大嫂母性的光辉温柔地照亮着增康的生活。尽管父母没在身边,增康也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好孩子乖孩子。一个从不迟到早退的好学生。
    增康全身都写着一个薄字。细瘦,身薄如纸,仿佛一阵微风也能吹透他细弱的身躯。连嘴唇也很细薄,比女生似乎还显文静秀气。增康呱呱落地即显孱弱,父亲看着这个不足四斤、象一只“小耗叽叽”(小老鼠)的小儿子,实在可怜心痛,就给他起名增康,心里盼望他身体健康起来。而增康的大哥叫醉墨,姐姐叫茑飞,很诗意很文绉绉的名字,一看就知是文人墨客的后代。增康不禁身子单薄,还有一点点结巴。平时不很明显,只在发音的开始一两个字结巴一下。一到老师提问或者是遇到着急的时候,这个毛病就很严重,不禁话说不清楚,苍白的脸也憋得通红,连额头上的筋也鼓胀起来。当班干部都要当值日生,值日生上课要喊起立。结巴的增康也不能例外。增康每喊“起,起立”的时候,总是显得比较吃力,一个字一个字都象是从喉咙里费尽千辛万苦才迸裂出来。大大咧咧的男生们对增康不能顺利履行这一值日生的职责倒还包容,一付无所谓事不关己的样子;而爱找乐子的的女生们总是偷偷的吃吃地笑,好象她们都是百分之百的完美无暇,没有一丝一毫的毛病。一次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抽问,叫增康把刚教的一课的段落大意归纳出来。这本来对增康完全是探囊取物不在话下,但他就是吭吭哧哧半天说不清楚,出现了一连串不应该的停顿和休止符号。女同学们一下忍俊不禁嘻嘻哈哈笑出了声。老师很宽容温爱地笑笑,说,算了,你坐下。又对同学们说,宋增康不是答不上来,是茶壶装汤元,心中有数的。抽你们起来你们说不定才真答不上来呢。打那以后,增康就有了一个外号“茶壶装汤元”。
    蓝田生玉。在如芝如兰的家庭环境的芳馨润泽中逐渐成长的增康,智力与身体状况呈反比。他思维敏捷,反应特快。有些夫子味道的语文老师曾经称赞他,举一反三,桂林之一支,昆山之片玉也。除了体育和音乐课,增康的功课无一不优秀。他还写得一手好字,能画漂亮的刊头和花边,班上的板报几乎是增康包了。我生性调皮,但自恃聪明。初年级里成绩对我来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信手拈来,连腰都不用弯一下。现在却遇上了增康这个对手。小小年纪还不懂得什么叫嫉妒,我却总是关注每一科每一次互相的成绩。数学我总是略逊一筹,也许是男孩子的逻辑思维天生就比女孩子强。语文和美术从分数看起来我俩不相伯仲。然而慢慢的我承认了自己的差距。我所学到的和运用的都是老师教的,离不开课堂这个范围,照本宣科,拾人遗慧,象是顺手从锅里舀出的一碗白米饭,看着新鲜,却没有任何菜肴陪衬。而增康博闻强记,知识面很广泛。他在课堂里学的知识可能仅是他脑袋里装的十万个为什么的九牛一毛。这种说法不能算夸张。我仅仅可以说得上是一本单调呆板的教科书,而增康却是厚重的《辞源》《辞海》和涵盖着丰富知识的百科全书。
    一次上美术课,老师出的题目是画一幅荷花。增康好似信手涂鸦,三笔两笔就交卷了。我精心描绘半天才完成。结果他是五分,我也是五分。我总觉得自己的画得比他好,对他没有花我那样多功夫却一样得了满分心里不很服气,就把他的荷花拿来横比竖比,嘴里还带着剌说要学习学习。他回转身来,脸上带着一些红,有些谦虚地说,互、互相学习,各、各有千秋。请斧正。你、你画的的工笔,我的是写意。他的画旁边有两行竖写的字,有些潦草。我看去看来却认不出是什么字,叫什么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行草。清、清水出、芙蓉,天、天然去雕饰。这、这是形容荷花美丽的名、名句。芙蓉,荷花之别名也。
    有时他回过头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知、知道岁寒三友吗?看到我一片茫然,他又有些得意,仿佛我是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一般。他说,松、松、竹、梅嘛,都不、不晓得。有时他又会问,你知、知道、唐宋、八大家有、那些吗?看到我不知道,他又一一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增康还会讲许多成语小故事,什么盲人摸象,什么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讲煮豆燃箕时,他还一字不拉背出了曹植的七步诗。我对增康总是回过头来和我讲这些很有兴趣,有时也觉得有点怪怪的,为什么只和我讲。于是有一次我就问他。他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继而好象一个大哥哥教训小妹妹那样说,这、这你都、不明白吗?酒逢知己饮,诗、诗向会者、吟、吟嘛。
    老师为了防男生在一起调皮,往往都把男女生排在一张课桌。这在以往混沌未开的低年级是很平常的事情,到这五年级却悄悄发生了变化。大家懵懵懂懂中开始意识到性别之差,男女生间渐渐不如过去那样随便。不知男生中哪个讨厌鬼在哪儿故纸堆里捡到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一些男生马上融会贯通,很主动很一本正经又很严格地划分起了男女界限。这界限之严格并不仅限于课余时大家不再相互打闹。延伸到课堂里就体现成男生们一些使人啼笑皆非的行为。比如男生们用粉笔在课桌上一分为二划出“三八线”,还说什么“大路朝天,一人半边”,不准同桌的女同学越雷池一步。又比如以往常互相借用的铅笔擦、钢笔等一应文具,也不能再在男女同学间互通往来。还比如男生们爱用墨水墨汁把课桌前面的桌子边涂得墨黑,前面的女同学一不小心往后一靠,衣服马上成了一件令始作俑者洋洋得意的墨染作品。
    男同学这些令女生恼火又无奈的作法大大加快了女生的自尊心的成长速度,加之作为少女日渐害羞,于是很快形成自身的营垒,并且严于防范。这两大阵营间很有点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作派,几乎成了班上不成文的班规。如果哪个倒霉鬼得了健忘症,偶然破坏了这种默契。男生们就会发出长长的一声“哦━  ”或者“嘘━”,以示警告。这可恶的男女界限害苦了爱丢三拉四的我。课堂上不敢高声喧哗,女同学往往听不见我的求救信号,我就成了沙漠中的孤舟。每每这时增康就头也不回,悄悄反手递给我一支铅笔,一个橡皮擦擦。
   增康是谦谦君子。增康似乎没有注意到班上这些日渐翻新,又万变不离其宗的阴晴变化。他从不划“三八线”,和同桌的汪泽贵和睦相处,还经常耐心地给她辅导作业。增康也从不在桌子边上涂墨计。坐在前面的苟吠声往后靠在增康的课桌上,快到倾斜的临界点时,增康就提醒她说,吠声同,同学,注意一下后面,我的墨水瓶要,要倒了。
    自从有了男女界限之后,同学们相互的称呼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女生内部男生内部总是省略姓而直呼其名,以示亲昵。遇到男女同学间必要的“外交往来”,男生对女生女生对男生又总是连名带姓一起称呼以示严肃。而增康总是略姓而直呼其名,梅菊同学、吠声同学,一视同仁,又一丝不苟。不知为什么,男生们对增康的我行我素却总是网开一面,视而不见。大约是增康的口吃唤起了男生们的怜悯之心,而增康的优秀和作为班长的盟主地位又使男生们噤若寒蝉吧。
    那一天下午天气很热。我们几个负责打扫教室。增康的表姐金志芬打来一盆水,笑着做了一个鬼脸,就将水不怀好意地向增康洒去,一下把增康淋得满头满脸。增康说,志芬,注,注意点。志芬难得这样放松一次,哈哈笑着又把水不住向增康洒去。增康被弄得很狼狈,大声说,金大妹不准洒了。志芬火了,你喊我啥子金大妹,咹? ─  ‘结巴郎,喝米汤,打烂碗,打烂缸'!又对我们几个说,喊,一起喊。我们看到增康的样子也觉得好笑。听到志芬的煽动,就跟着一阵鹦鹉学舌,结巴郎!喝米汤!增康的脸一下变得青一阵红白一阵的,提起书包向我们甩来。我们从未见增康这样生气,连忙夺路而逃。
    班主任很快闻讯赶来。大家挨了一阵猛刮。而我和增康还被开了小灶。张老师声色俱厉,“两个班干部伙起同学打架,还取笑同学的缺陷,象什么话!”这分明多半是批评我。增康赶紧申明没有打架,是开开玩笑。张老师说,教学楼都让你们吵得课都没法备了,还不是打架。给我把下一篇新课文背熟了才准回家。
    新课文是《我的伯父鲁迅先生》,长得象封建社会的老太婆那种缠也缠不完的裹脚布。我一下无可奈何。又感到对不起增康。都是我们惹的祸,张老师却不问青红皂白各打五十大板。我小心翼翼对增康说了声对不起。增康说,算,算了,没关系。一付满不在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不一会儿我就知道了增康说没关系还真是没关系,再长再难背的课文对他来说都只是小菜一碟。才读了两遍,他就能背诵了。真是过目不忘过目能诵。这使我很有点嫉妒,就故意挑刺。他一结巴,我就说他还不熟练,叫他重背。增康也不争辩,老老实实又重来。背着背着,他本来看着我的眼睛慢慢移了开去。那种神情,用口头语说叫不好意思;说得书面些,就是有点腼腆。我看看增康那白晰的脸,细细秀气的眼睛,也忽然有了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象是一枝纤细而美丽的羽毛在心里极轻微地掠了一下,一瞬间好温柔好柔软。这时张老师来了。他不相信增康一眨眼的功夫竟已经能背诵,就叫增康又背了一遍。张老师边点头边说,看来下次犯错得叫你背三篇。说完故作严厉地瞪了我们一眼。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6-27 10:42:13编辑过]

0

主题

0

帖子

2万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8-20
最后登录
2010-4-10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楼主| 发表于 2008-6-27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如果不是那让全国人都曾经燥动、曾经不安和痛苦的十年,我想增康一定会是某所名牌大学的高材生甚或研究生,然后如父兄一样为人师长,或者做一个经纶满腹的学者。无情历史碾碎了我们的童年的无忧与曾经编织得无比理想化崇高化自我化的幻想。小学还没来得及毕业,我们就被笼罩在一片惶惑中。学校里先是老师们贴校长的大字报,然后是老师间相互贴大字报,最后又是学生站起来贴老师的大字报。大字报上老师们写的那些本来足可以让我们好好临摹的楷书行书草书让我们不知所以,学生们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更让我们浮燥。什么都像照哈哈镜,什么都变得奇形怪状。课堂已经不那么安静了。调皮的男同学大胆而勇敢地朝老师的身上掷黄泥巴,而这在以往绝对是大逆不道。而增康依旧很安静,很循规守矩,认真地上课,认真地帮老师收作业本,置身事外,四平八稳。
    历史有时就是老爱开玩笑似的本末倒置。增康和我都没有考上县中。“成份论”使平时一些并不怎么样的同学成了县中的骄子。而增康、吠声等绝对优秀的学生包括我在内却或因“成份不好”或因“家庭社会关系复杂”被拒之门外。我进了镇农业中学。增康更惨。明珠弃于尘埃,灵芝掩于蒿蓬。只进了一个当年草建的民办初中班。校舍和桌椅板凳和老师和学生都是临时凑起的大拼盘,类似于时下演艺界那种草台班子,或者还大大不如。学生寥寥无几,如破旧的校舍里那一棵枯败的老槐树上那零乱的鸦雀窝里几只可怜的雀儿。仅仅上课几天,老师和学生们就都随着文革的深入而作鸟兽散了。
    我所在的农中也放了所谓的长假。被学校遗弃的我们各自飘零。之后的两年多再没有见过增康。他表姐志芬倒时不时到我家来耍。她说增康的爸爸把他接到了自己的学校,教他学习。
    在无书可读无所事事中打发时光的心情如夏日的蝉鸣分外聒噪,无聊复无聊,无聊加无聊。这一天志芬又来了。她背着右手,先到里屋看了我妈妈没有在家里,接着神秘地笑着说,“有人给你带了一张条子。你猜猜是哪个?”十五岁多点的我连月经也还没有来,纯属傻大姐一个完全不谙世事。但还是有些敏感,潜意识中有一种期待和激动。志芬一下扬起一个折叠得很美丽的燕子形的纸条,递到我手里说,增康说是给你借书的。快看看写的什么。
   借书的字条是用漂亮的繁体隶书和文言文写的。幸好我平日还囫囵吞枣的看过爷爷那线装本的《东周列国》,这才差强人意勉强看懂。
增康的学业看来是大为精进了。但看了条子,我不知怎么有些失望。嘴里却对志芬说,这宋增康怎么成了迂夫子了。还之乎者也的。借书就借书吧,还用得着画蛇添足写什么字条。志芬也大失所望,说,条子上硬是写的借书呵?其实我都悄悄打开看了,不过认不得那些字。
我拿了几本书给志芬。等志芬走后,我把把字条翻来复去看了几遍,然后地小心藏了起来,好象那是一张皇帝钦赐的丹书铁卷。隔壁的邻居彭阿姨知道了这件事,就对我说,这么小点年纪,就给你写条子。这个人的脑筋太复杂了。千万不要再理他。我辩解说只是借书的条子。彭阿姨说,借书捎口信就是,还用得着写条子?一来二去下次怕就是一封追求信了。我心里想你彭阿姨的脑筋才复杂呢!又害怕她告诉我妈,就再也不敢借书给增康了。
    命运总是捉弄人。书没有念上几天、几乎半文盲的我们又在劫难逃地成了应该上山下乡的所谓的知识青年。增康和志芬下了乡,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表姐弟都在一个偏远的生产队。我父母千方百计通过关系,象开展解放前白区的地下工作一样悄悄将我弄到了一个外地一个建设工地。
    志芬的信就像春天里翩飞的燕子,带着一丝丝清新质朴而又酸辛的气息不时飘来,述说着他们在乡下的事情。她说,说来你都可能不相信,增康平时说什么都口吃,独独那段“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毛主席语录,却能一口气背完,嗝都不打一个,连标点符号都不会错。要知道那段语录一百多字,好长的呀。志芬说,增康劳动很卖力,但他体力不如人,所以队里给他评工分还不如乡下那些壮实的妇女。志芬又好笑地说,增康还有些呆。点包谷时老农指点他,每窝丢七八颗包谷。他竟然老老实实地问人家,倒底七颗还是八颗?
    增康也有信来,每月一封,非常准时。虽然没有署名,也没有写地址。但那美丽的繁体隶书我已经眼熟能详。说是信,其实也说不上。每封信只是摘抄了不同的诗句寄来。郭沫若的《太阳礼赞》,苏东坡咏月的《水调歌头》和忆妻的《江城子》,李商隐的《无题》,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等等。有次还从《西厢记.长亭送别》里摘来了一段词,“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而每封信里,都会夹着一片美丽的树叶或者是一朵可爱的小野花。
    我把玩着那美丽的树叶和小花。他们在乡下的生活,增康没有片言只语。而我透过信纸却还是看见了他和志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看见他们戴着蓑衣斗笠在风雨中泥地里栽红薯,在春暖乍寒中冰冷的水田里辛劳的插秧;在崎岖的山路上头顶着浓雾脚踩着露水扁担闪弯弯挑着公粮出山,在落日的余晖里朦胧的夜色下背着沉重的农药化肥忍着饥饿疲惫地归来。
    那时的我很有点革命化。闲暇时在笔记本上抄抄写写的总不外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诗词。所以,对那首《太阳礼赞》倒颇能接受。而对其他的诗我却好矛盾。我觉得都免不了才子佳人风花雪月多愁善感之嫌。而我心里实在又很喜欢:那一句句都唤起了我心底太多的千千心结,虽然含含蓄蓄隐隐约约。心有灵犀一点通,我知道那是增康厚积薄发的心意。
   我没有回信。大家都还年轻,又前途未卜。且对这种未署名又无地址的信由我一个姑娘家去回,好象有失姑娘的自尊又有点喧宾夺主。女孩应该坚守城池等待男孩的强烈攻势来开启城门而不应该主动去攻打城池。好多年后回首往事,我既气恼增康,又气恼我自己。我气增康太傻或者太缺乏男子汉的胆量,有心摘花却怕剌,畏畏缩缩不在信上写明自己的姓名和地址,让我为难。又气自己故作矜持,明知是增康抛出的绣球,却没有去勇气去接住。
    渐渐增康没有再来信。好多次我有意无意走到取信的地方,装做没事地看看,却什么也没有。也许由于农事太辛苦,志芬的信也渐渐渺如黄鹤。增康的音讯如天边一抹淡淡的云丝,被时空吹散在遥远的天际里。

0

主题

0

帖子

2万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8-20
最后登录
2010-4-10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楼主| 发表于 2008-6-27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几年后回到家乡,我才支离破碎地知道了增康的故事。
    盼星星盼月亮,望穿双眼,增康下乡六年已经成为老知青后,好不容易终于得到了一个招工名额。但是他却没有能走:志芬听说他得到名额后伤伤心心大哭了一场。既哭与表弟的分别,也为自己悲哀。她比增康大两岁,已时年二十五,是一个姑娘再不能待字闺中的年龄。农村那些同龄女子百分之百都已为人妻已为人母。增康痛苦地想了一夜,把名额让给了志芬。这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不料却引发了祸患。那个公社领导心怀鬼胎不怀好意地叫志芬到他家里去开介绍信。志芬满怀欣喜和激动毫无防备地前去,一下子如羊羔落入了那个禽兽的虎狼之口。捏着那张浸透着自己血泪的介绍信,悲痛欲绝的志芬周身颤抖。清朗的月色万籁俱寂的山野衬得志芬可怜的身影更加凄凉。她深一脚浅一脚,失魂落魄不知所以地往回走。经过山腰的水库边上,她再也支持不住,一下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抠进泥土里,失声痛哭,哭得天昏地暗,哭得山野里的七姐妹花瓣纷纷抖落。她呆滞地望着月光下那一平如镜的水塘,真想跳下去一死了事。
    这时候增康找来了。志芬去了好久没有回家,他放心不下。看到头发零乱衣衫破碎一身瘫软又双眼红肿的志芬,他预感大事不好。而他没有往更坏的地方想,只以为志芬的招工名额又被别人占了去。他默默地拂去志芬身上的七姐妹花瓣和泥土,掏出手巾在水库里蘸了点水,帮她擦净脸上的泪痕,半扶半背吃力地把她弄回家。
   志芬不吃不喝不出声在床上死人似的躺了几天,任凭增康怎样劝慰。临行的头一天深夜,志芬才挣扎着起来悄悄打点了行装。第二天她叫增康送她到镇上上车。一路风雨,一路泥泞,志芬雨水和着泪水,始终没有一句话。临上车前,她余悲难禁,忽然扑到增康的肩上。她痛楚地哽咽着断断续续把事情告诉了增康。
    增康五雷轰顶。他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听着志芬可怕的故事。一个女知青在乡下失去贞操的痛苦故事。一个人的生活往往都会遇到痛苦,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在成百上千成千千上万千千万万的人汇集成的人类群体中,一个人的痛苦可能显得很平凡很一般很不使人注意甚至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同情,因为人们有限的时间有限的范围有限的精力有限的生命使他们不得不吝啬自己有限的情感的宣泄。而每一次的痛苦每一件痛苦的事情具体到每个个体身上,却件件都演绎着悲欢离合撕扯着美好幸福甚或延伸出惨烈和苦难。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增康不禁落泪了。增康万分后悔。他恨自己没有和志芬一起去。如果和志芬同去,就不会有这样可怕的后果。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表姐。他更恨那个害了志芬的衣冠禽兽。
    谦谦君子的增康无比愤怒。长时间来在他心中一直闪耀着光芒的党员形象干部形象领导形象刹时如堆积的沙塔遇到了猛烈洪水的强烈冲击,马上坍塌得一塌糊涂。他咬紧牙送走了志芬,顶风冒雨几十里急行军赶回乡下,想都没有想就跑到那个公社领导家里,二话不说劈面就给了那家伙一记重重的耳光。这偷袭珍珠港的打法使增康侥幸赢了第一个回合。这是增康有生以来第一次“君子动手”,而紧跟着没有认真估计敌我双方形势的增康就遭到猛烈的反击。那个领导稍稍楞神后很快清醒过来,随即毫不留情地下手把增康收拾了个够。那家伙虎虎墩实,膀宽腰圆,是所向无敌使人望风披靡的拳王泰森,增康最多只算得上拳王练拳的一只小小沙袋。拳王不费吹灰之力三下五除二就把沙袋的沙子抖得七零八落,很快散了架。情况不忍卒睹。
    增康遭受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挨打。
    增康自生下来父母连指头也没有弹他一下。
    第一次挨打的增康鼻青脸肿踉踉跄跄几乎一步一爬回到生产队房东家里。房东杨大婶和女儿秀莲一看,连忙扶增康到床上躺下。伤痛、愤恨加疲累,增康哇哇吐出几口鲜血。大婶叫了一声天哪,忙叫秀莲赶紧抓几把柴草烧一盆热水,为增康洗去血迹泥污,小心翼翼给他包扎好伤口。心疼的杨大婶不住追问,增康却牙齿打掉往肚子里吞,血往心里流,始终三缄其口。只说自己在路上摔伤了。增康决不会说出志芬的事情。人言可畏,那将会使志芬今后难以做人,虽然志芬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杨大婶母女对增康伤势的起因满腹疑惑,但她们相信增康。虽然她们明明知道增康没有向她们说真情。增康一向很和善,和善的增康决不可能去干不和善的事。
    增康的伤势不轻,一连十多天在床上动弹不得。秀莲天天打早到山里采来草药,捣烂捣细给增康敷伤,又熬给增康服下。听妈妈说头发的药名叫血余炭,也是止血的,秀莲毫不犹豫又连忙剪掉自己的秀发。为给增康补身子,大婶宰掉了唯有的两只下蛋母鸡。母女俩昼夜服侍了增康两个多月,增康才渐渐恢复。而增康心里的伤口好久难以痊愈。那是丛生的棘剌一根根扎在心尖尖上,无法拔除。
    之后的三年里,增康再也没有上学或者招工的机遇。不用说这是那个可恶的公社领导暗中报一箭之仇。回城的希望成了山上水库的涟漪里抖抖索索的那轮山月,凄迷而渺茫。
    增康和秀莲结了婚。这倒不完全是出于无奈。他感于自己在伤重时秀莲的悉心照料。而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也觉得秀莲心地善良,温柔贤惠,实在是一个好姑娘。虽然她斗大的字也不识几个。 
    婚后的日子与结婚仪式一样简朴平淡。春夏秋冬,日出而作,稻禾稼穑。一年四季,油盐柴米,酸甜苦辣。朝齑暮盐的生活如山涧的泉水,清贫得透明而一无所有,却清甜沁人。一年后他们添了个小巧秀气的女儿。大约对自己的身世有感于怀,亦或增康的心性使然,增康为呱呱坠地的女儿取名谨微,谨小慎微之意。破旧的茅屋从此又增添了几许温馨的笑声。
    蒲柳之姿望风而落,松柏之姿凌霜犹茂。荷锄归来,劳作之余,增康坚持寒窗苦读。杨大婶在孙女三岁多时撒手人寰,从此贤惠的秀莲一个人默默地支持丈夫。喂猪煮饭洗衣裳,家里的事她全包了。为了让丈夫晚上有油点灯,她宁可吃白水菜也要把仅有的几两菜油省下来。蜗居乡村的增康飘飘乎遗世独立,息交绝游,濯缨濯足,默默无闻的生活起居悄然伴着山野间无声无息的树林。
    天道酬勤。日子一天天过去,增康呕心沥血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几年以后,增康成了县上书画界的名人,声名雀起。增康工于画荷与菊,清雅鲜灵,神韵天然。一幅《残荷吟雨》不仅倾倒了县城书画界,还被推荐到省城展览,获得了一等奖。行家们好评如潮。有的说这幅画画中有诗,颇得前人“留得枯荷听雨声”之意境。有的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而令人纳罕的是,增康画的菊花无一枝“名门闺秀”,都是山间野菊,盎盎然一纸生气,却又隐隐一丝凄怜。增康的书法更为叫绝,内涵丰赡,神韵风骨兼备,渊雅凝重且飘逸空灵。一时间县城里真风雅或附庸风雅的内行外行都以增康的字画为最爱,为期盼。甚至县几大班子的会议室里也引人注目地挂上了增康酣畅淋漓的大幅书画。
    善识千里马的组织部门很快把增康作为特殊人才,安排到了县城县文化馆工作。这倒很合增康的意愿,虽说美中不足的是秀莲和谨微仍在乡下。口吃的毛病和口吃的毛病引起的内心深处潜意识的自卑使他不善和人打交道,也不想和人打更多的交道。在相对来说与世无争的文化馆整天写写画画,好好发挥笔墨丹青的特长,无疑是最佳结果。
    一顶顶冠冕的头衔象蝴蝶一样向增康不时飞来,添加着他荣誉的数量和质量。省书法协会的会员、县文化馆馆长、县政协委员等等,不一而足。县书画协会常务理事长当然也是舍此其谁,必由增康执牛耳了。此时此刻的增康,不由自主地被人们被舆论写出了他人生的极致。

0

主题

0

帖子

2万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8-20
最后登录
2010-4-10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楼主| 发表于 2008-6-27 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这时的我已在市里的报社工作。市里离县上不过区区一百多公里,而增康与我已彼为人夫,我为人妇,所以相互已是人生难相见,动如参与商。童年的记忆已如雪泥鸿爪。并且那仅余的一鳞半甲一星半点也在渐渐地被推移的时间悄悄抹去。如果不是县上的宣传部门写了一篇关于增康的报道,在不需为五斗米奔波、滋润甘饴的生活中怡然自得的我,可能就失去了在增康的有生之年与他相逢的唯一的机会。
    县上那一篇准备在地区的报纸上发表的关于增康的文章需要补充一些材料。报社领导知道那是我的家乡,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这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一趟差事。
    那天恰是周末。等我赶到县上时,增康已经回了乡下的家里。听说我与增康是同学,县宣传部的小刘非常热情,马上找了一辆野马车和我一起到乡下的增康家里去。泥石路面的乡村公路不太好走,一路上颠颠簸簸。小刘一边开车,一边滔滔不绝不住叙说着增康的故事。看得出他对增康十分崇敬。小刘说,梅记,你没见宋老师上次在省城举办的个人书画展,那才真叫观者如堵呢!嘿,还有一件稀罕事。上次我到宋老师家里采访,见到他一幅画,画的是一丛菊花,却又点缀着一枝梅花。明明花不同时,却硬生生叫他画活了。你说奇不奇?真真说得上绝品。县上有个款爷出到了五千元要买,他偏偏不卖。宋老师这个人呵真是,卖了又画不就是了。何必那样安贫守拙。
    梅菊图?听了小刘的故事,我心里不禁悄然一动。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在一座大山脚下停下。高峰入云,溪流见底,空谷幽静。春色青翠欲袭人衣。但见薄雾萦绕中艳似云似彩的簇簇桃花掩映着不起眼的一座农舍。小刘说,那就是宋老师的家了。
    翠鸟鸣深林,芳菲掩柴门。农舍后面桃花落絮飘纷满径,屋侧和前面是一丛丛未开的菊花。我试想着增康在这世外桃源的清风霁月下朝晖暮色里,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或深林明月照,弹琴复长啸。那是一份闲云野鹤般的自得和陶然,一份未饮亦醉的返朴归真。真乃是斯山斯水斯地才孕养斯人斯书斯画呀。和增康相比,我们这些平日里自恃傲物的所谓的都市人都不免多多少少带有那么一些光怪陆离的尘世之俗,不过一群难脱五荤六素之秽杂气的饮食男女而已。
    未等我们推开柴扉,一条肥肥的小狗就汪汪叫着跃跃欲试地窜向前来。“小弟不要咬!”一个约摸八九岁、身穿红花衣裤的小姑娘闻声飞出,叫住了小狗。跟着从猪圈屋里走出一个双手沾满猪食、拴着围裙的农妇。不消说这就是秀莲母女了。谨微机灵可爱,抱开那条叫“小弟”的小狗,不住眨巴着灵动的一双大眼睛看着我们。小刘亲切地摸了一下谨微的小辨,问,不认识刘叔叔了?
    秀莲面色红润,朴实和善,看起来年龄可能比增康年轻好几岁,有着川南农村那种很普通的农妇健康能干的特征。她一边打招呼说稀客稀客,一边连忙叫谨微端出竹椅,请我们坐。又叫女儿快去告诉爸爸来客人了。自己赶紧去洗了手倒出两碗醇红的苦丁茶。
    增康正在书房专心作画,给女儿一喊,从里屋走了出来。我仔细看看了增康。一晃十多年未见面,依稀还能看出儿时的样子。个子比起读小学时肯定是高了不少,但依然未脱瘦薄。脸色略显些许苍白,些许憔悴,精神竟亦有几丝枯涩和萎顿。虽然还未近不惑之年,两鬓已见并不稀疏的白发。和秀莲、谨微的健康有活力比起来,增康象是个营养不良发育不好的大孩子。正是年富力强的年龄呵,何以如此不堪?我不禁万分感概。
    小刘说,宋老师,你看谁来了。增康也仔细地看了看我。他可能实在没有想到我会“光临寒舍”,怔怔地好一会儿才吃力地说,你,你是梅、梅、梅菊?
    我又看到了增康儿时那偶尔出现在脸上的一抹红润。
    秀莲忙着杀鸡宰鹅弄饭,小刘逗着谨微打键子。我饶有兴趣地观看了增康房里满壁生辉的书画。堂屋正中一幅秋菊图,一簇簇一团团金黄色的雏菊呼之欲出。“抚松观海,倚石听泉”的中堂如渴骥奔泉,龙蛇飞动。两侧墙上是两幅丰华俊逸的条幅,“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书房里也有两幅条幅,一幅书的是马致远《天净沙》“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一幅书的是一首咏梅七律:“我家洗砚池头树,个个开花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梅花开处玉为林,先报江南第一春。梦入罗浮尘世外,觉来天地几闲人。”书案对面临窗的墙上挂着小刘所说的那幅梅菊图。孤零零一枝寒梅,疏淡淡几朵山菊,比起堂屋里那一幅来,陡然生出一份幽怨,楚楚可怜,却更灵动,又好似有一缕暗香袭人,令人无限神往。边上两行题跋:寒梅秋菊愿同时,一枝一蕊慰相思。
    这不正是隐喻我的姓名梅菊吗?多年已心如止水,此时却不禁情动。那一段尘封的记忆又萌出了嫩芽。一向无拘无束的我此时眼睛却不敢望增康,我怕增康看出我已明白了他的画的寓意。我忙夸赞增康的书画来掩饰,“老同学你的画真令人含英咀华呵。”
    增康说,“非、非驴、非马。老、老同学,你、你过奖了。”他也有意并不看我,望着别处。而他的神情分明告诉我,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明白。
    我无语,增康亦无语。
    沉默好一会,我先发制增康,当年为什么引而不发,写信不写姓名地址?增康有点解嘲地一笑,那、那时胆子、只、只有芝麻大,不敢越雷池。我不禁一笑,胆子小不敢越雷池还敢去打公社领导?增康也笑了,头一摇又说,遇、遇文王施、礼乐,遇桀纣、动、动干戈。箭、在、在弦上,不、不得不、发。我实在想把多年积在心中的埋怨一泻出来,又咄咄逼问,后来为什么又不写信了?增康有些无奈,有些凄然,勉强一笑说,哪、哪敢期望、彩、彩凤随鸦。投桃不、不报李,何苦乃耳。
    我再一次无话可说。我编织了困窘的网罗,却把自己陷了进去。我再也不敢让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只好王顾左右而言它。我暗暗揣度了自己,这才意识到,我其实并不真想那时和增康有感情上的交往。作为一个女人,我骨子里总还是希望自己的先生在人前过得去,与自己般配。增康口拙的毛病虽不过白壁微瑕,但他瘦骨伶仃未老先衰的样子和我颀长而丰满的身材站在一起确有点碍观瞻。我象白雪公主,他却是小矮人。增康倒有点自知之明。
    而那时那种心理上若即若离的情怀是那样的纯洁,不带一丝功利性。皎皎如冰似雪。那是在增康诗句的撩动下萌发的初恋,是清晰又朦胧的一份依恋与臆想,是美丽而又飘忽捉摸不定的一朵浮云。时间的风已经将它吹为了记忆之雨,洒在了我们青春时代的土地里。
    增康却还苦苦厮守着,把朝朝暮暮的无尽情思倾诉进自己的书画里。一缕相思,子规啼血。我不禁自惭,又深深感动了。然而浮云朝露,时过境迁。我们当初没有把握住那美好的一瞬,现在一切都已成过眼云烟。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享受着秀莲端出的农家午饭,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女主人:时至今日,还并非所愿地侵占着属于她的精神领土。朴实的秀莲毫无察觉,也没有一点戒心,不住为我和小刘添饭夹菜。还热情地请我们下次桃子熟了来品尝鲜桃。
    回市里之后,诸多俗事缠身,一时没有机会再成行。在桃子将熟欲熟的季节里,我偶尔也想起增康家的桃林。那一定也已硕果累累满树鲜美了吧?

0

主题

0

帖子

2万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8-20
最后登录
2010-4-10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楼主| 发表于 2008-6-27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谁料不到一年竟传来了增康的厄讯。
    增康人生的滑铁卢事出偶然。而祸起之因却是平日里大家看来不过疥癣之疾的口吃的毛病。
    这年仲冬,县上书画界组织了一二十个同仁去观摩一处碑林。碑林地处省外,迢迢路远,火车、汽车很要转几次车才能到达。大家平时都很少出门,一遇转车,就欣欣然跑马看花浏览浏览当地,也顺便消解一下旅途劳顿。组织者又安排了人负责一路购买车票联系食宿,众人的身份证工作证等一干证件和大额资金都由其保管。这一来更免去了许多的琐碎事儿,除了乘车外是一身轻松,转车时的小憩也就更了无牵挂
    增康是在一个闹闹攘攘的火车站孤雁离群的。大家后来回忆。那个站其实并不转车,只是火车在那里要停顿一会儿。他们都下了车,买一些汽水瓜子或土特产之类的就又赶快回到了车厢。其时增康也下了车。由于人多拥挤,彼此都自顾不暇,座位又都较分散,当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增康竟没有回到车厢。直到过了两三个小站,才有人发觉增康竟没有在这节车厢里。他们不很在意地议论了一会,认为增康抑或坐错了车厢,下车自然就会归队。
    到了目的地下车,左等右等也没有见增康的踪影。大家这才知道增康赶掉了车,不免有些着急,但依然没有觉察到将要发生的事情的严重性。有人说,宋老师是知道目的地的。我们就在碑林处的旅馆呆两天,等他来就是。在碑林地滞留了几天,依然未见增康的踪影。于是又揣测,增康可能掉队后已径自回去。莫非一个大活人还自己把自己丢了不成。
    而增康确确实实是自己把自己丢失了。
    大家回到县上,才知增康并未回来。这一下大家是真正着急了,忙四面八方寻找打听。而渺渺尘寰,茫茫人海,哪里找得见增康的踪影。
    众人和秀莲揣揣不安了好多天,恶耗终于传来。增康罹难异乡。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小镇。大家悲痛之余惊诧莫名,增康怎么会到了那个风马牛不相关的地方?
   文化馆的副馆长携悲痛欲绝的秀莲母女到了那个地图上没有标识的小镇。凄风苦雨,寒风凛冽,他们在当地派出所的小院里见到了增康的遗体。使他们大感意外的是,增康身上多处伤痕和血瘀。生前清癯如许,此时却皮泡脸肿,象一只沉睡不醒的可怜的大熊猫,惨不忍睹,令人心碎。原想丈夫可能是突发急病客死他乡,实在不料竟成了这副模样,秀莲一下晕厥在地。扶起秀莲,七尺男儿的副馆长也忍不住伤心落泪。
    从派出所所长勉为其难吞吞吐吐的讲述中,才知道了事情的鳞爪。那一天天色已晚,增康到这个小镇的一个旅馆投宿。高度警觉的旅馆服务员见他口音不是本地人,又没有身份证或任何证件,而且说话又结结巴巴,就很是怀疑,翻来复去再三盘问增康。增康更加结结巴巴。一来二去自视逻辑推理很强经验丰富的服务员认定增康是一个盲流,而且身份极为可疑,很可能还是是个通辑犯,于是不由分说就叫人把他扭送进了派出所。
    对增康到了派出所后发生的事情,所长似乎更有些碍难,轻轻一笔带过,叙述更为简化。他只说,这个人身边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又很不配合。这样我们办案人员也只好不得已采取了一点必要措施,暂时不释放他出去。
    所长轻描淡写所介绍的“暂时不释放”,其实是把增康绑在院子后面的槐树上冻了整整一昼夜。当时围观的一些男女老少暗里向秀莲他们透露了这个内情。这确无虚假,捆绑增康的粗粗的绳索还松松垮垮在系在树上,没有被解下来。而“不得已采取的一点措施”,不用说就是增康身上显而易见的伤痕。
    秀莲和副馆长向在场的群众打听后,知道了比所长的介绍详细得多真实得多的情况。
    增康被弄到了派出所后,一开始还是不住解释自己的身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但办案的人员见他老是结结巴巴,吞吞吐吐,马上断定他绝对是做贼心虚。并且增康所说要到的地方和小镇根本是南辕北辙,就更加使人不相信。这种企图哄骗的手法派出所办案的人早已司空见惯。办案的经验和教训增加了办案人员例行公事的把办案程序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的自信。这样一来增康十分生气,和派出所的人顶撞了起来,最后再也一声不吭。派出所的人员就不客气地“收拾”了他一顿,当天夜里就把他绑在了树上。
   生于南方长于南方,从来都只在丽日蓝天和风细雨中生活只仅仅从理性知识中了解北方的增康,可能这一夜才具体化真正理解了北方凛冽的寒冬和那可以将山川将河流将一切都吹成冰冻的寒风,并且不改地镌刻在了以后再也无法启封的记忆里,永世定格。
    因为树在院子后面,增康又不象以往那些疑犯不住叫喊或大声呻吟,办案的人几乎忘了这件事。第二天下午待他们忽然想起跑去看时,增康已经奄奄一息。尽管马上送进医院救治,也于事无补了。
    对增康的死,所长颇有些歉意。他说,办案的同志这件事上有点过火。不过我们也不知道他有结巴的毛病。而且他没带本人证件,也有一些不是。所里已经批评教育了办案人员,准备上报局里通报通报。
    没带证件派出所就可以随便拘禁人捆人绑人打人致人于死地?!副馆长怒火中烧,马上要对方拿一个说法。
    秀莲反倒劝住了副馆长。她说,人不死已经死了,再怎么说也活不转来了。她此时只有一个心愿,让增康早一天入土安。她不想在这离家千里人情淡薄使人伤心的地方旷日持久地纠缠。她想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也道了歉认了错。她不懂得法律不知道用法律申张自己的权利为增康讨一个公道。副馆长稍稍冷静也想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任有千条理万条理,自己和秀莲是外地人,在这儿打官司吃亏的还不都是自己。

0

主题

0

帖子

2万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8-20
最后登录
2010-4-10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楼主| 发表于 2008-6-27 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派出所的人交给了秀莲一本拓印的碑帖,说是增康的遗物。从书上的印鉴可知,是在增康丢失的那个城市买的。
    这一来增康丢失的过程在大家面前明晰起来。
    那天增康下车后看到车站的书摊上这本碑帖,爱不释手,马上就买下了。由于精神集中在这本碑帖上,回来时错上了列车也没有发觉。上了车一路上又如痴如醉观摩研究这本帖,也没有发现自己竟然搭错了车。等到了终点站一看,已知之晚矣。
    于是乎搭错车的增康就去找旅馆。又于是乎增康因为没有证件更因为结巴就被服务怀疑。再于是乎增康送弄到了派出所。又再于是乎......就有了那大家都不想看见的结果。
    完全能够想象,一直自视清高、一生不逾规不越矩、这些年总是面对鲜花和顺利的增康,忽然遭遇被人不相信、被人猜疑、被误以为嫌疑犯、被人捆绑打骂,那是怎样一种深深的屈辱。他那精细而脆弱的灵魂在那不正常的环境中施展不开自己的力量,那是怎样的惶恐无奈和手脚无措。而不是因为自己的错误只是因为一种偶然因为一个小小的与生俱来自己并不能改正的口吃,就造成自己在清醒中一分一秒一步一步地挨近死亡,那是怎样一种极度的紧张和极度的痛苦。又是怎样的绝望。
    平日里人们总爱戏说生活就怕搭错车。在我们的道路两旁到处是诱惑,时空的浪涛亦在身边追逐,偶一失足其中,我们如何能不万分惶恐。而我想,那些一般的搭错车无非是改变了人们的生活际遇而已,或囿于窘迫,或陷之困顿。毕竟还生着活着,而生着活着就还有希望呵。可以遗憾,可以回首,可以重新搭车。即使搭错了一两次。
而增康的搭错车是真正的搭错车。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趟错车。这趟绝无生路的错车将他活活拉向了永不能回首的不归路。没有机会遗憾,没有机会再来。这怎不令人扼腕叹惜。
    如果增康不是搭错车,如果增康身上有身份证件,如果服务员不是那么高度警觉 ,如果派出所的人对增康的解释打一个电话调查调查不那么主观的断定,如果每辆的火车都有明显的区别不致叫人上错, 如果同路人早一些将事情朝坏处想想......。
    如果,增康不是口吃,... ...。
    我痛惜万分,设想出太多的如果,而这一切一切的如果,在令人遗憾的事情发生之后都已经毫无意义。人类的生命是一个揣不透摸不清的未知数,前途未卜。人类的生命又是一株株纤细的弱草,稍有风雨就会兰摧蕙折。如果对命运能够预知,我们对即将来临的挫折和苦难就会预先防范,我们的一切将会顺利;如果对命运能够预知,我们将生活得更稳定更有信心,我们的生活将会少一分痛苦而多一份美好。而这只能是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强烈而美丽、永远不会实现的幻想。
    我迟了一步,没有赶上县上为增康举行的追悼会。等我和几个同学赶到增康的家里时,秀莲和谨微按山里的习俗还在披麻戴孝。秀莲已是眼窝深陷,憔悴不堪。谨微也不见了笑容。秀莲看到我们,又嘘唏不已。她撩起孝服的襟角擦着泪水说,你们看到那个冤家的样子都会心痛━连内裤上都结着血痂呀。活生生是痛死冷死的呵。   
   
   增康的骨灰已埋在了屋侧的菊地里。站在那一抷黄土面前,我们黯然神伤,默默无言。秀莲对着新坟,说,这个冤家呵,去年中秋夜好好的一轮月亮,却偏偏说什么以后死了要埋在这菊花地里。简直是口招风呵。这会儿就遂了你的心愿了。
   雨丝飘飘,寒风逼人。山林的静谧笼罩着我们被悲哀颤动的呼吸。泪水在冰冷的脸颊上无声流淌。儿时那首“结巴郎”在我心里遥远而清晰的唱着,一串银铃般可爱的童音:结巴郎,喝米汤;打烂碗,打烂缸,......。此别成终古,从兹失君颜。增康现在是碗也打烂缸也打破魂亦打破了,从此只能独自在这青山中黄土下枯冢中无知无觉无声无息无忧无乐地面对无边的漆黑和无边的虚无。难道那儿歌竟是这样可怕的谶语?
    一颗灿烂的星斗被死亡的迷雾抹掉了瞬间的明光。一道美丽的彩虹惨淡地消隐了短暂的辉煌。一颗苍白而疲弱的灵魂,在天庭的道路上寻到了飘泊后的安详。增康是与自然合一了。
    无论尊卑,无论美丑,无论年轻与衰老,我们终须把生命借来的一切又原原本本的还给死亡。亘古不变的,只有宇宙、山川、月亮和太阳。

0

主题

0

帖子

2万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8-20
最后登录
2010-4-10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楼主| 发表于 2008-6-27 10:34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两年后秀莲和本队的一个鳏夫结了婚。山上田里的活太多,家里里里外外都需要一根支柱。虽然增康的单位上每月发了补贴,母女可以聊以度日,而谨微需要父爱。那个鳏夫人很厚道。他一直很尊敬有文化对人又和气的增康。婚后的他对增康留下的书画简直是奉若神明,小心翼翼生怕有点损坏。虽然他并不知道增康的画的意义画的价值。他对谨微说,你爸爸留下的东西好生搁着,你以后是个忆念。他对谨微更是呵护有加,视为已出。尽管作为后父作为后夫,他却象一头牛一样不顾疲劳心无旁鹜地辛勤劳作,为秀莲减轻担子,一心一意让谨微念书。
    在妈妈和后父的关爱下,又是好几年后,冰雪聪明的谨微考上了一所 名牌大学的中文系。后父和秀莲喜上眉梢。喜讯在偏远的乡村里不胫而走。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想,这样出息的女儿足可慰增康的泉下之灵了。我为增康高兴,亦为秀莲和谨微的后父高兴。我为谨微送去了一学期的学费。
   我想为增康作一点补偿。更想为增康感谢谨微的妈妈和谨微后父。
   两位值得谨微深深敬爱的好父亲和一位好母亲。
        
 
   

205

主题

0

帖子

56万

积分

论坛元老

威望
5151 点
金币
4020
注册时间
2005-11-5
最后登录
2025-3-2
在线时间
222 小时
听众
7
收听
0
发表于 2008-6-27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分享了
楼主辛苦了
新诚摄影 :数码照相(信誉第一/质量第一) 数码冲印:全县价格最底(爱普生原装墨水/立等可取/色彩更持久) 婚纱出租(意想不到的惊喜价格) 婚纱摄影(经典时尚系列) 金线岭会员更优惠 地址:高县中学运动场边上 qq:1450066903 手机:18990910072 联系人:严为强

0

主题

0

帖子

2044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12-11
最后登录
2009-11-22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发表于 2008-6-27 16:5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的 文笔令我钦佩,故事也很感人。

0

主题

1

帖子

12万

积分

超级版主

威望
20 点
金币
11233
注册时间
2007-7-23
最后登录
2013-11-13
在线时间
1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发表于 2008-6-27 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断断续续花了2个小时的时间把这个帖子看完

白天上班的时候就看到楼主贴出来了,但是一直在忙,没来得及看。

又一个楼主笔下的悲情人物,缓缓道来,让人慢慢进入起情节中,为他们的命运而悲叹。

人的命运真的是很奇怪的,的确,人不能去左右它,尤其是出生在那个历史比较具有特色的年代。

世间有太多过去的事不能让我们再去设想,唯有此时此刻,才是真真实实的属于我们每一个人。

这世界有太多不如意, 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太阳每天依旧在升起, 希望永远就在我心里~[img][/img]

83

主题

1350

帖子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威望
3814 点
金币
1300
注册时间
2006-11-25
最后登录
2018-3-5
在线时间
371 小时
听众
9
收听
1
发表于 2008-6-28 07:54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姐的作品就是不一样,先提读,再细细品读.

4

主题

107

帖子

6万

积分

论坛元老

威望
31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12-5
最后登录
2015-6-30
在线时间
30 小时
听众
5
收听
0
发表于 2008-7-2 13:49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大姐。
一篇满含深情的文章,以自然朴素的文字把读者带进你们那个年代,被你们的情谊感动,为早逝的增康叹息!

0

主题

0

帖子

400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8-7-3
最后登录
2008-7-9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发表于 2008-7-8 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故事是否是真实的,有人知道吗?

3

主题

7

帖子

4085

积分

论坛元老

威望
13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8-2-20
最后登录
2014-7-28
在线时间
4 小时
听众
4
收听
0
发表于 2008-7-9 10:22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笔,初六九级同学的骄傲。很想和你(农中初69级)联系,能告诉联系方法吗?

0

主题

0

帖子

2万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8-20
最后登录
2010-4-10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楼主| 发表于 2008-7-9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符江新城摄影、清泉、色彩飞扬、心雨,谢谢朋友们。
  雪莲说,“以自然朴素的文字把读者带进你们那个年代,被你们的情谊感动,为早逝的增康叹息!”其实,所谓小说,并不全是真实的。虽然以第一人称写,但并不一定是作者自己的故事。

0

主题

0

帖子

2万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8-20
最后登录
2010-4-10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楼主| 发表于 2008-7-9 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大大笨的发言:“此故事是否是真实的,有人知道吗? ”
  暮叶在此作答:小说者,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在生活和现实中取材,反映生活和现实,但并不完全等于生活和现实。以第一人称写作,但不一定是作者自己亲历或者作者自己的故事。本文的主人公的命运的主线是真实的故事,也是我真正的同学,但其间的感情脉络和一些故事穿插只是为了增加文章的可读性和主人公命运的丰满度而已。所以,可以这样回答你,半真半假,半假半真,亦真亦假,亦假亦真。
  谢谢你欣赏。
  

0

主题

0

帖子

2万

积分

新手上路

威望
10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7-8-20
最后登录
2010-4-10
在线时间
0 小时
听众
0
收听
0
 楼主| 发表于 2008-7-9 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高州:“好文笔,初六九级同学的骄傲。很想和你(农中初69级)联系,能告诉联系方法吗? ”

  谢谢高州。请问你是69级的吗?如果是,也许我们认识,甚至很熟悉呢。我这段时间没有在高县。我有QQ号,617615448。但很少上。其实网我也很少上,老了,也很爱耍。很不爱动笔了。都是高县人,回来后也许我们就能够碰面也不一定呵。
  问好。
  

3

主题

7

帖子

4085

积分

论坛元老

威望
13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8-2-20
最后登录
2014-7-28
在线时间
4 小时
听众
4
收听
0
发表于 2008-7-9 17:02 | 显示全部楼层
暮叶你好:
    我是初69级的,而且在西山寺读书,应该是同学,当时有一个蚕桑班一个普通班,你文章中的主人公我也有印象,希望回高县能打个招呼。

3

主题

7

帖子

4085

积分

论坛元老

威望
130 点
金币
100
注册时间
2008-2-20
最后登录
2014-7-28
在线时间
4 小时
听众
4
收听
0
发表于 2008-7-9 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暮叶你好:
我可以加你QQ吗?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