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 旅 梦 飞 翔
一九九一年,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十七岁的我,怀揣着自己并不远大的梦想,走进了陌生的军营。 在亲友欢送我的酒席上,我小饮即醉,当着众多亲友的面,慷慨激扬,“如果我孤独舞者三年后仍然是一个小兵,我再也不会回到家乡!”。我那一贯谦虚谨慎的父亲连忙向亲友们解释:“娃儿喝醉了,大家不要见笑哈!”老母亲慌忙把我拉到一旁:“娃儿,不要乱说,人家要笑话你唷!”可是我心里却倔强的认为,我无论如何也要在部队出人头地,干出名堂;不能衣锦还乡,至少也要跳出农门,吃上商品粮。 接兵的连长告诉我们部队是在西安,就在西安。第一次出远门的我,在心里暗自兴奋:我终于可以坐火车,看长江,翻越秦岭,跨越黄河了。我不仅没有觉得旅途劳累,反而惊叹见到了在书本上熟悉的地方,并且饶有兴致的写起了旅途日记。而正是这本日记,成为我到了部队出名的见面礼。新兵班长看了我的旅途日记,就象发现了宝贝一样,送给了排长。排长一看,说:“这小子有点文化,可以培养当文书。” 在宜宾,我第一次见到了木板嵌的篮球场,并在此第一次坐上了火车。火车发出的“呼隆呼隆”的声音,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即便是下了火车,那声音仿佛还在耳畔萦绕;闭上眼睛,头脑里仍然是坐在火车上的感觉。过了成都平原,很快便来到了秦岭,我惊讶了。我心里一直认为我的家乡多么偏僻多么荒凉,可是秦岭的大山深处,除了执勤的武警,就没有人烟迹象。秦岭的隧道呀,太多太也长,在车厢里,一会儿明了一会儿暗了。往往一列火车要置身于两个山洞中,车尾还没出这个洞,火车头又钻进了下一个洞,仿佛是在捉迷藏。伴随着那枯燥的“呼隆”声,我们过了关中平原,终于来到了古城西安,大家都认为到站了。到了西安,吃饭就成为了我们进入军营的第一课。西北人素有吃“大杂烩”的习惯,对于我们四川人来说,却极为不习惯,认为那是剩饭,个别调皮一点的还抗议。司务长才连忙解释,这是专门为你们做的上好烩菜呀,大家吃吃看,“聊得很”!(意思是好得很)抗议归抗议,肚子倒是真的饿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吃吧,这才开始呢! 可是第二天还没有天亮,我们就被刺耳的起床哨音惊醒了。这时才传来消息说,我们还要北上六百多公里,是到陕北。哎呀,我的妈唷,有的人开始后悔了,壮着胆子,去找连长小小声地问:“不是说到西安吗?”连长眼睛一瞪,“你小子想当逃兵,是不是男人?!”吓得没人敢问了,军命难违嘛,但是一种失望的情绪却种在了大家心中。于是大家又有些不情愿的上了汽车,踏上继续北上的旅途。由于是晚上到达西安的,早上天还没亮就又开拔了,西安在我心里就成了一个见了面却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孔的朋友。 离开了西安向北前进,那是越来越荒凉了。过了金锁关,就完全是书上写的黄土高原的形象。沟壑纵横,遍地积雪,道路两旁就是《白杨礼赞》里面写的那种杨树,一排一排,笔直笔直,象夹道欢迎我们一样。山岭向阳的崖壁上,一排排窟窿。有的接了砖口,有的就是那个灰头土脸的模样,安上木窗,这就是我们在书上看到的窑洞呀!由于路上结冰,汽车象蜗牛一样慢慢爬行,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到了甘泉。这晚,我们第一次住进了窑洞,大家都感到很新鲜。连长让我们抱柴烧炕,可是我们谁也没有烧过,弄得到处乌烟瘴气。经过司务长的得力指导,炕总算是烧热了,本来以为这下可以安稳睡觉了。可是没过多一会儿,就有人喊“糟了,有虱子!”陕北啊,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这样毁了。事情还没完,第二天,我们到了清涧,在一家小面馆吃面。我记得是吃羊肉绍子面,只见那压面的婆姨,爬上锅台,一屁股坐在压面的杠杆上,于是大家就要退钱。“你那个女人爬在锅台上,用屁股压面给我们吃,换了你们会吃吗?”那个老板不停的给大家解释,这是陕北人的习惯,我们就是那么吃的。任凭那老板怎么说,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没吃,包括我在内。后来在陕北生活时间长了点,才知道那个羊肉面营养相当好,味道也醇厚,现在想起来也不觉流口水。 从兴文出发后的第五天,我们沿着无定河走了半天时间,总算到达了目的地。迎接我们的有部队的相关领导和负责训练我们的新训班长,一个个嘴里冒着白烟,都是那种红苹果脸,我们心里都觉得有点滑稽搞笑。我们被安排坐在一片沙地上,等待新训连长进行分班。我坐在那里眼睛四处乱瞅,都惊讶于部队的营房,窑洞就不说了,我们已经见过。整个营区没有围墙,没有操场,没有我们在电视上看到部队那样庄严雄伟的模样。不,不是庄不庄严、雄不雄伟的问题,而简直是有点寒酸,广阔的沙地就是我们的训练场。打眼望去,到处黄压压的一片,看不到一丝绿色,后来才知道这里在地图叫“毛乌素沙漠”。分班开始了,我们一行六十人被分别安排在了十二个班。点名的时候还出了点笑话,有一个同志本来姓“万”,由于填写档案的人写得潦草,连长就叫成了“刁”,没有人答应,他连叫几遍也是如此。于是他就问“沫海哈?”,大家你望我我望你,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幸好新训连的司务长正是接兵连的司务长,他才连忙跑来给大家说,“海哈”是陕北方言,就是“明白”的意思。于是,新兵们见了面总拿这第一句开玩笑——“你的,海哈!” 我的军旅梦,就在这样一个陌生而荒凉的地方播种了。后来,我在陕北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对那山那水那人,都产生了极深的感情。尤其是陕北人,正直善良,吃苦耐劳,淳朴厚道,对我为人和处事都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陕北啊,我感谢您,是您让我学会了坚强,锻炼成长,您才是赋予我生命灵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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