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慈悲为怀]迷情 高县中学9901 八

绝地男人

武斗

打架了！

在1996年的高县中学这样的原始社会，打架是不能避免的。这一点大家多看看中央台的“动物世界”或者“走进自然”就能理解。那个时代的校园制度还不健全，充满了不公和偏颇，而各种资源无比匮乏（比如美女），这样的社会矛盾往往激发男人之间的战争，甚至大规模的武斗。

而在原始社会，战争的胜负由什么决定？——新东方的伟大哲学家老罗说，一靠发育，二靠气势。事实上这种说法并不全面，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老罗的知识、或者说实战经验毕竟还是有限；尤其是老罗生活在那个比原始社会更土的白垩纪年代，面对的几乎都是一对一的单挑，所以他的理论并不能真实反映1996年代的斗争形式。

战后对袍哥周庆的采访时，他有机结合了战争理论和自身经验，把那个时代战争胜利的决定因素做了迄今为止最为全面的总结：

一靠发育，二靠气势，这两点是老罗说过的；三靠人多，人多好办事，袍哥一多就算对方是个史泰龙也能叫他变成屎壳郎；四靠先进武器，拖把、铲铲、粪瓢之类，要注意的是更先进的武器象刀啊枪啊什么的都不能轻易使用，那些属于战略武器，就象今天的原子弹是会引起国际纠纷的；五靠美女助威，基本上袍哥们冲锋陷阵的勇气和旁边围观呐喊的女生漂亮程度成正比。

至于伟大领袖所说的“站在正义一方”，周袍哥不屑地一笑，说你要是上面几点都占全了，正义他妈就是你的（正义“他妈”是你的了，正义自然也就是你的了。编者按）。

而按照这个理论，那一年那一天我们实际上经历了一场无比正义的战争。

事情的起因比较复杂，也懒得讲了，反正是牵扯到了9901的一个美女和某位帅哥。而被斗争的一方是一个叫阮明（都会读吧？读ruan的二声，不读yuan）的家伙，因为在家排行第二，所以公认的称呼叫“阮小二”。

战争的前奏是谈判。我看到周庆、张庆和谭涛带了一帮黑社会人物站在操场上，个个都穿的是黑西装，戴的墨镜，其中张庆手里还拿了一个公文包，“LV”的；谭涛嘴里叼了根COHIBA的雪茄。

阮明站在对面。相隔不到2米。

周庆站在黑社会前面，正在比比划划、喋喋不休地对着阮明发表演讲：

“你妈贵姓啊？”

……

“你有多少兄弟姐妹？”

……

“你别怕，我只是不想打一个我连名字都不晓得的人，尤其是在不晓得你有多少兄弟姐妹的情况下。”

……

张庆在后面忍不住开始笑。周庆回头瞪了他一眼：“兄弟，严肃点，严肃点！我们这是打群架呢！”然后又回头对着阮明微笑，耐心地：

“嗯……想起来了，你姓阮，排行老二是吧？……就是说，我应该称呼你阮小二，或者阮老二对头不？”

……

谭涛在后面困得要命，忍不住喊“你干啥呢你？他妈还要不要我们打了？”

周庆继续循循善诱：

“你看，我的兄弟们都开始忍不住了。你想打架不嘛？想单挑还是群殴呢？”

……

“想单挑，你一个挑我们全部就是了；想群殴，我们一群殴你也好。你觉得呢？哪一样你会比较擅长？”

……

“或者这样吧，你来打我吧，来，别怕别怕……”

大家都是有经验的，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是非打不可了。而且大家也都有这样的经验，就是说“你来打我嘛”这句话的人，往往都是最后打人的强势一方。这个道理和喝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是一样的。

于是一帮人开始准备往前冲，“双方球迷也已经入场，开始热身运动，比赛马上开始（该死的韩乔生，该死的韩乔生！）”

“等一下！”一直没说话的阮明突然叫停：“可以让我先说句话不？”

“你说吧。”周庆的面容和蔼可亲，“唉，真他妈麻烦。”

“……救——命——啊——！”阮明哀号一声，转身开始跑。

本来已经开始打瞌睡的袍哥们一下子兴奋起来了，立刻一窝蜂追了上去。这种心理其实和猫抓耗子是一样的，要抓那种会跑的肯叫的，死耗子没意思；同样的道理，要旷课其实还是在高中时候旷起来比较爽，大学时代旷课没人管，旷起来都没意思；再同样的道理，男人大多数还是比较喜欢阳光女孩，活蹦乱跳的，动不动跟林黛玉一样哭哭啼啼的女生时间长了也没意思。所以袍哥们最愿意揍的还是这种又跑又闹还会喊“救命”的，比较有成就感。

本来已经开始打瞌睡的观众们也兴奋起来了，大家都知道1996年的原始社会比较土，没什么娱乐节目，既没有网络游戏也没有qq聊天，武侠小说看来看去也就那几本，没什么新意。所以看打架基本上就是那时候高县中学最为盛大和隆重的综艺节目了，往往围观者上千，而且只有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物才能占据最有利观察的位置，后来我们知道那种人物被称为“VIP观众”。

“守门员一声哨响”，于是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壮观的一次群殴。一个人在前面跑，一大群人在后面追，从初中部教学楼的一楼窜到三楼，挨个教室往里冲——从前门跑进去，“乒乒砰砰”响一阵后从后门跑出来，然后又从下一间教室的前门跑进去，后门跑出来……然后下楼，又跑进了高一年纪的宿舍楼，照例是从一楼窜到三楼，挨个寝室往里冲……然后，终于，一群黑帅哥把阮明堵在了301寝室。

双方隔了一张桌子，阮明拿了个脸盆挡在前面，周庆拿了把铲铲不停朝脸盆上敲。中间还夹杂了一些惨叫和川骂。

这个时候杨军正在301躲着看小说，看到一下子冲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人，接下来又冲进来一大群满头大汗的人，立刻明白是刑事案件。根正苗红的杨军于是马上把情绪激动挥舞着铲铲的周庆抱住了：“不要打了嘛！有话好好说三！”

结果阮明一看对方被杨军拦住了，倒来了神气，把脸盆一放开始摆出打拳击的姿势，两只手不停地刨：“你来打我三！你来三！……”

杨军心头也气，妈的我把人拦住了你倒神气了！加上阮明平时人缘处得也烂，远不如袍哥们得人心，于是杨军心一横又把周庆放开，说了声我出去了，然后出门，站在旁边跟着看热闹。

阮明还来不及再拣起那个脸盆，一大群人立刻嗷嗷叫着冲了进去……

……

结果不用说了吧，阮小二差点被揍了个生活不能自理，几天后就转学了； 9901班的袍哥人家在沉寂了几个月后终于再次集体亮相，赢得一片喝彩。而根据周帮主“人多就是正义”的理论，最后法不责众，作为补救措施学校修改了相关条例，从此认定“所谓单挑就是一个人挑战了集体利益，所谓群殴就是群众在维护自身权益，因此责任应该由人数较少的一方承担。”

多年以后我在福州公交车上看到两个男人骂架，骂了半个小时，一个在前门把着栏杆，一个在后门抓着扶手，都装着要冲上去的样子，却直到最后也没动手。我总在想这世界到底怎么了？？要是换了1996年高县中学那帮人，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