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笨媳妇

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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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南。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一座普普通通的三合院，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

掌家的是位年长的农妇，虽已六十挂零，却还身骨硬朗，性情暴烈，遇事爱嚷嚷。人们暗称她“恶婆”。

恶婆膝下三子。大儿娶得一媳妇，脸蛋虽不怎么俊，但操起活儿，男娃们也难比。过了两年，二儿也娶一媳妇，又能干又俊俏又聪明。啧啧，一个赛过一个。唯有幺儿，娶了一个笨媳妇！

天还没亮，笨媳妇就轻轻挪开臂弯里酣睡的丈夫，悄悄起了床，涮锅、抹灶、生火，悄没声息地劳作。天亮了，水没热，嫂们嚷着要上坡，丈夫在一旁干瞪眼。恶婆一边唠叨，一边掀开她，撺一簇干柴进灶堂。笨媳妇揉揉眼，湿湿的，脸上歉然一笑。没人时，她走进里屋，伏在床上，眼泪扑簌簌涌出来，浸湿了铺盖。

年终“分红”，恶婆抱出一个钱匣子，把儿熄召在桌旁，一人一份，唯独她笨，少十块。哥嫂欢喜，没说的。丈夫干瞪眼，她在心里落泪。

次年开春，恶婆得了一场病，瘫痪了，困在床上动弹不得。嫂们借口地里活紧，甩手上了坡，回家就象躲瘟神，个个缩进了屋里。恶婆拉屎弄脏了裤子，她默默地洗，恶婆帐里有了蚊子，她轻轻地捉。恶婆看在眼里，难过在心头，目光流出丝丝疚愧。

一天，   趁哥嫂不在家里，“恶婆”叫她。

她急忙走到恶婆床前，恶婆抖抖索索摸出一个布裹，递给她，说道：“幺也，（注）这是娘存下的100元，给你。”

她望着恶婆，脸庞浮起一丝欣喜，随之摇摇头，将布裹揣回恶婆怀里。

“不，不，娘对不起你。”恶婆喑哑地说。

她的确太笨，面对恶婆的忏悔，竟然无言相对。很久很久，才恳求地说道：“娘，下次‘分红’，我跟他们……”

“嗯，嗯”。恶婆明白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眼眶又涌起一汪泪水。

又是年终“分红”了，她没少，恶婆执意分的，嫂们虽然没法，心里却犯了嘀咕。

不久，嫂们嚷着要分家。说恶婆偏心眼，疼幺儿。

恶婆卧床上，无可奈何。

笨媳妇伫立在恶婆床前，闷声不言。随后抱起恶婆的脏裤子，默默走向村外的河滩......

 

注：川南农村长辈对晚辈的爱称。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2-8 22:10:32编辑过]

治泓

读这样的文章，总想哭。干干净净的文字，字字力透纸背。感受着与文本的熟悉和亲近，感受着与作者之间情意趋同相通的艺术审美。
好文章啊，谷雨，继续！

香水百合

分享了！

落叶随风

孝敬，勤劳，诚实的好媳妇，读起来有点伤感。

川鬼

“笨媳妇”，却原来是最真挚的媳妇。这让我想到生活中的很多“笨”，“笨学生”、“笨同学”、“笨朋友”，甚至所有的“笨人”。希望生活中这样的人更多点。

心雨

欢迎你楼主。鲜活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文字读来特别有味道。好文。期待拜读到你更多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