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慈颜fficeffice" />
公元2008年12月19日,也就是农历戊子年冬月22日,晚上9时25分,我的母亲,走了。
惊惶之中,我六神无主,眼前一片黑暗,脑子一片空白。母亲走了,从今以后,生命来因的灵魂坐标上,一切幻想和一切虚构,对我来说,已经不存在了。那个给了我生命,用一生辛劳守护我的灵魂并承担着我的思想诉求和情感依赖的人,象西边的太阳,一下落到山那边去了。我不知道经过漫漫的黑夜,明天还会不会再度升起。但我深信,母亲是我的太阳,是我的观音,在山的那一边,仍然深情地照耀着我,坚定地守护着我。
她真的走了
母亲脸色红润,双目紧闭,古井无波般的泰然,并无痛苦表情,似乎极度疲惫后酣然熟睡着,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天。
她这次得病就神志不清,说不了话,我赶回家来,喊她、摇她、拥抱她,都没有醒。挣扎着睁眼,象是用尽了平生的力量也没有睁开,两滴浑浊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出来,我用力捏她的手,没有回应。以前她无数次生病,即便在深度昏迷中,我回来只要握她的手,她都会紧紧逮住我,生怕我要抽身而去,但这回却一丝反应也没有了。
乡亲们说母亲不行了,是牵挂我,要等着我回来才离开她倾注着全部爱心的世界。我所有的感应里都没有母亲要走的征兆,说什么也不相信她真会撇下我撒手而去,哪怕她活着比死去还要承受更多的痛苦。母亲已做好腊肉、香肠、猪儿粑粉,等着我们回去过年,怎么会说走就走呢。我看着她的脸色红润,呼吸也平缓下来,便把企求的目光投向医生,想从医生的口里听到奇迹。可医生说瞳孔已经扩散,粗壮的鼾声正是脑溢血的典型症状,如果要抢救,可送去宜宾市级以上的大医院,打开头颅清理瘀血,但近八十高龄的母亲,根本不可能承受手术和途中的颠簸,救活过来的可能为零。医生反复叮嘱我,一刻也不能离开母亲,不然将是永生的遗憾。这一瞬间,一种彻底的绝望几乎把我摧毁。
第二天下午,幺爸从长宁赶来,喊着“大嫂”,母亲再次象我来时一样,用力地睁眼,终于还是没有睁开,还是滚出两滴泪珠。我用小勺给她喂糖盐水,看着喂进去了,可一会儿又全部从她嘴角回了出来。晚饭后,她突然紧迫地喘起来,幺爸忙说,赶快抱在椅子里,不能在床上咽气,落阵空亡到阴间会受罪的,这是儿女们最大的不孝。
母亲躺在软软的铺着被子的竹椅上,头靠在我的胸前,我左手环过她的肩膀抱着她,大臂紧贴她的背心,右手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心脏随着她一阵紧似一阵地大口喘气急剧地收缩。母亲依偎在我怀里,开始很安祥,呼吸时缓时急,我还在盼望奇迹的出现,想着母亲会一下睁开眼睛醒转来。但仅过了10多分钟,倏然间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我手上微微地紧了一下,感到一道力量从母亲的手上传来,随着又消失了。母亲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呼了出来,她的脸色由红润变成苍白,姐姐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喊“妈……”。这个时候,我好象停止了呼吸,心和所有的脏腑都揪成一团剧痛,身子从头顶凉到指尖,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房梁上面的玻璃亮瓦,追索着母亲渐渐飞升的灵魂。
我呆呆地抱着母亲,我看着她在离我而去的最后一霎时,脸上露出了微笑,象前几次从重病昏迷中醒来时的微笑一样,分明是在告诉我:儿子,妈妈不会走了,妈妈怎么舍得你呀。
大门外传来鞭炮声,老钱包袱熊熊地燃了起来,这是父老乡亲们在向一个善良老人的灵魂告别。屋里幺爸向姐姐一声断喝:“琼琼,快起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快把你妈妈抬在木板上,给她穿老衣。”
我头靠在甘二姨的肩上,木木然地说,二姨,我的妈妈走了。二姨说,她是高寿走的,在你的怀里,安安心心地走,你看她还笑着呢,这是你的福气呀,孩子。
我有些颤动,这也是幸福吗?掠过万千种的感念,在我最无助的这一时刻,还有什么比甘二姨这样的语言更能安慰我碎裂的心。
要给母亲穿衣服了,我不得不放开,在这娘和儿生命最后仪式里,她的眼睛和嘴都紧闭着,脸上微笑着,这是母亲给我最后的温暖和慰藉,也是留给我的长长的遗憾和永恒的伤痛。
母亲微笑中走了,走完了她含辛茹苦而又豁达安然的近八十年风雨人生。不管我是如何的不相信,如何地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但黑漆的棺椁,昏暗的过桥灯,裹在我头上的孝帕,一切都在证明着。我的脑子从茫茫惑惑到渐渐清晰,母亲真的走了,从此以后,我没有妈了。
外面的锣鼓鞭炮震天的响,母亲还是安静地躺在灵床上,象是多少回我半夜醒来,进到她的房间看着她熟睡一样。我使劲地揪我的脸,揪我的胳膊,揪我的全身,感觉不到一点疼痛,我多么希望这是一个噩梦,我多想一下从梦中醒来。
响器班吹打起来,掌坛师举着引魂幡在空中招摇,口中含混不清念念有词,是为母亲开路,接引她去天国的路上。我跪着,双手按地,我在按着我生命中的最最挚爱,可恨的掌坛师,你那二尺长的纸幡真要把我的母亲接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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