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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的岁月ffice ffice" />
岁月的百鸟一只一只地从眼前飞过，生命在时空中投下长长的影子。记忆却喜欢走出这个影子，沿着时间的阶梯，走回过去了的那段美好时光。那时我们家很贫穷，清贫的家里氤氲着温暖的亲情。我们家爷孙三代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阿大(父亲)五岁就成了孤儿，公大(爷爷)收养了他。许多年以后，阿大又收养了正在襁褓中的我。
我喜欢家门前堰沟坎上的那棵大杨葡萄树。树叶四季常青，粗壮的树干，浓密的树冠，像一团美丽的绿云。柔软而坚韧的树枝垂掉下来，随风摇摆，婀娜多姿。春天新长的嫩叶，迎着雨后和绚的阳光，透明如片片碧玉，在轻柔的细风中缓歌慢舞，摇落一串串晶莹的水珠。四月末五月初，杨葡萄树就开花了，很美很香。花骨朵有点像柏子仁，三五朵并成一簇。花儿像喇叭，花蕊是一圈淡黄色的细须，细须上有许多花粉，引来成群的蜜蜂和彩蝶。细须掉了，喇叭颈就变成葫芦形的嫩果，嫩果头上戴了一个园园的花边帽子。杨葡萄树是一边结果一边开花的，先结的果子成熟了，后边的花儿还在继续开放。所以它的花期很长，随时都有成熟的果子。这是一株奇特的果树。
每天清晨，我还未起床，公大就把杨葡萄果拿在手里放在我的耳边摇晃。随着叮咚叮咚的响声，一缕淡淡的甜香迎面扑来。公大又把杨葡萄头上那园园的花边掐去，倒出叮咚作响的果仁，把金黄肥厚的杨葡萄果肉送进我的嘴里。公大浓浓的至爱伴着杨葡萄那清香甘甜的味儿，给了我一个快乐无比的早晨。
杨葡萄树是公大十几岁时栽种的。公大喂我吃杨葡萄时已近七十岁了，这棵杨葡萄树陪伴着公大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在杨葡萄树下，公大说他亲眼看见阿大的亲爹被抓了壮丁，一去就再也没了音信，阿大的亲娘饿死在树下。那时公大有两亩薄地能勉强度日，他是阿大的远房大伯，在阿大孤苦无依时承担起了养育他的责任。
炎热的夏天，我和公大在杨葡萄树下坐着乘凉，他总爱哼唱些我听不懂的歌谣。广播喇叭里天天唱着<<红灯记>>：铁梅呀，你爹爹不是你的亲爹，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广播里唱完了，公大就接着唱：曼娃儿呀，你阿大不是你的亲阿大，公大也不是你的亲公大。许多年以前呀，你阿大的爹爹被抓了壮丁，一去呀再也不回来。你阿大的亲娘呀，就饿死在这大树下。你阿大才五岁呀就没了爹和娘，可怜兮兮的小人儿呀，跟了他大伯我这个种田郎。太阳出呀月亮升，如今我这个老头儿呀，有了曼娃儿乖孙孙.....公大的唱词颠三倒四，翻来覆去的唱。有时被阿妈听见了，就对公大说：你老像是老糊涂了，曼娃儿才几岁，你咋给她唱这些？公大忙接过话头说：我是老糊涂了，下次不唱了，下次不唱这些了。但过不了一会儿，公大又唱起来了。
公大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清瘦脸，宽额头，宽肩膀，穿的衣服是阿妈给他缝制的对襟褂子，头上常包一块三尺长的白布帕子。有一年杨葡萄树旁边的梨树只结了两个梨子在树梢，看见梨子长大了，有一天甜哥和财哥商量着爬上树去摘梨子。甜哥爬上树去，财哥在树下递竹竿。他们还没有把树梢的梨夺落时，公大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财哥的背后，财哥突然发现了公大，撒腿就跑。梨子落下地了，甜哥从树上滑下来，当他发现两个梨在公大手上拿着时，他的双脚钉在树下不动了。公大笑着递上一个梨，叫他去和财哥分着吃，剩下的那个留给曼娃儿。后来财哥和甜哥都走进了军营，财哥现在还是军营橄榄林中的一点绿，甜哥穿了十年的军装后去了一个美丽的城市。如今他们都还记得两个梨子的故事。
我们家有三间土墙的草房，敞坝边有三棵红橘树，屋后有四分自留地，加上门前的那棵大杨葡萄树和一棵梨树两三丛竹林，构成了我们的全部家产。在这一片小天地里，我们过着清贫自由的生活。阿大是生产队的采购员，常常要去宜宾城采购货物，顺带着把家里的鸡蛋和自留地里种的蔬菜带去卖了，买回家里的必须用品煤油、盐巴、肥皂等物。当然更忘不了给我买两个菊花饼或是半斤冰糖。惹得对门表婶说：你看人家对门的曼娃儿是在冰糖罐罐里泡着长大的。阿妈听到了笑笑也不开腔，阿妈偶尔也煮两个鸡蛋，给我和公大一人一个，只是公大的那个鸡蛋最终是进了曼娃儿的小嘴。我七岁时公大去了天国。现在回想起来，我真为自己小时候嘴馋吃了公大的鸡蛋后悔。公大劳碌一辈子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却种下大杨葡萄树荫及儿孙。杨葡萄树给了我快乐幸福的童年。忘不了自己第一次爬上大树摘果子的惊喜，忘不了和小伙伴一起在树下的嘻戏玩耍。
二十多年过去了，听阿大说现在竹林已长起来把杨葡萄树团团围住。杨葡萄树开花结果是一年比一年少了，枝叶在不断地枯败，春天发出的嫩叶只有零星的几片。看来杨葡萄树是老了，它已有七十多年的树龄，发芽开花结果几十次，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了。也许，它是要去天国陪伴公大吧！
最难忘的是阿大的箩筐。每当看见阿大准备箩筐要去生产队分东西时，我就爬进箩筐里坐着。阿大挑箩筐时把我抱出来，我就大哭大叫的，阿妈又重新抱我坐进箩筐，再去找一块石头放进另一个箩筐里，阿大就挑起我和石头去生产队的粮仓分粮食。稍大些了，我才知道阿大对箩筐有很特殊的感情。他用箩筐去城里挑回了生产队所需要的货物；收割稻谷时，他和乡亲用箩筐挑着两百多斤重的水谷子，走过弯弯的田埂，曲折的坡路，送到晒坝去晾晒。太阳斜向山边，他们吃力地挑着饱满的箩筐，脸上流淌着不断的汗水，却也写满了欢乐的笑意。
阿大中等身材，平常不爱说话，只是默默地埋头干各种农活。他没有上过一天学，只认得少数几个字，但算术特好，全凭心算。在给生产队采购货物那几年，没在经济上出过半点差错。我读小学二年级那段时间，阿大爱坐在旁边看我读书写字，等我把字写完了，他就拿着我的课本，指着上面的字叫我读给他听，稍难点的字他要反复问我几遍。当时我还以为阿大是怕我偷懒而督促我读书的，后来才知道那是他自己学认字。他认字写字主要是为了记下自己干各种农活的工天。我后来考上初中时，阿妈为给我借学费到处去求人，人家劝他们不要供我读书了，阿大很不高兴。他说他的曼娃儿是祖宗八代以来出的第一个女秀才，再苦再累也要供她上学。阿大自已进城去下苦力给我挣够了学费。在红苕玉米糊稀粥勉强糊口那种半饥半饱的岁月中，阿大坚持供我读完三年初中又上高中，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而我的三个小妹，他的三个亲生女儿却因他的一场大病先后辍学，只有一个读完了初中。
阿妈和阿大一样爱我，她从来不要求我干什么活，只叫我好好读书。每次期末考试过后，我拿着学校发的奖状和奖品回家时，阿妈总是很庄重地把奖状糊在堂屋中央最显眼的土墙上、然后又去煮两个鸡蛋递在我的手上。棒着热乎乎的鸡蛋，望着阿妈慈爱的目光，我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我知道这两个鸡蛋就是两斤盐巴的价钱，我不忍心吃掉一家人的盐巴钱，悄悄把蛋递给两个小妹。当阿妈发现鸡蛋被小妹吃了后，她就重新煮一个，剥去蛋壳守着我吃掉。
我在一个清贫而又善良的农家长大，我有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给我这种幸福和快乐的人是我的阿大阿妈，还有我那去了天国的公大。他们言传身教，让我形成善良、自强、乐观、进取的人生观，让我体验到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学到了做人最朴素的本质。
这是一段深情的岁月，这岁月的深情时刻温暖着我的人生。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6-23 20:17:51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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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23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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