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花开
一 苦夏 石头
四十度的高温,苦夏的狂燥,使人极度想走出城市的困绕,找一个地方,用来稀释心的郁闷。
路,依山而伸,左岸是植物,对岸是竹木。之间流淌的是什么?流淌的是一河的石头。石头们或站,或躺,或蹲,或相互依偎,神态各异,仪象万千。刚下过暴雨,略带些着急粗野的溪水执著地撞击那雄威的巨石,发出温柔的嘤吟,温顺地流走。使人会想起矫情的女人用粉拳锤打心爱男人时的那场景。两岸青山,一河巨石,涓涓溪流,搭配从山缝里悬下来的象瀑布的山水,有中国传统山水画的韵味。云水依然,一个乐山乐水的朋友。原来是写散文的,文字很美,但很久没看见他的文字了。他告诉我,这一沟的石头,来自第一次冰川运动。“寂静的石头是可以聆听的,惟其寂静才可以聆听”。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很坦然。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尽可以非常荒凉,但却永远不会感到孤独,因为他在聆听大自然的同时,他的生命已经无限扩展开去,从原野到原野,从河流到村庄。
冷不防抬眼望,一沟的石头,连到山上,连到山的那边,山的尽头。心里一紧,这石头们真的就在这地方活了几十万年,甚至更久?站在这里,你会忘记你就站在山里,你只会觉得一种空,一种恍惚,你的意识里,只有石头。你首先会长长地呼吸一口,眼睛总是会一只睁着,另一只眯起,然后双眼紧闭,伸腰吐纳,这并非出于做作,仅仅出于习惯,一种对自然的神奇的膜拜的习惯。
走下山路,我走近了石头。说是走近,实际上是爬上了石头。上面看下来,石头不小,匍匐在石头上,才会感到石头的巨大。风从石头上溜过,水从石头上走过,暴雨在石头上逡巡过,所以石头们外形大多呈鹅卵形,光滑而有弹性,象极圣女的胸襟,显得这样饱满又这样诱人。那种诱人,越孤单越寂寞,越寂寞越诱惑,叫你心仪但不敢生任何邪念。在众圣女石的中间,矗立着一方巨石,不能用物理的数据来描述他的雄奇伟岸,它独立于众石之上,好像偌大的旷野只有它,看着岌岌可危,无限孤单,但又有一种饱满的坚挺的力量,我喜欢那孤单。它独立于时间之外,是这一河石头的王,睡在这苦夏的寂寞里。我试图爬上这石头,这站了几十万年的石头。可我知道,我不能也爬不上,它就应该在时间之外,在夏天之外,在顶礼膜拜之中。我懂它的姿势--有些过分的厚重和悲凉,随意得稍微有些玩世不恭,可恰到好处。它似一个寂寞的男子,人到中年,无人能知,无人能懂。人前是欢笑的,颓败时就做了这样一坨倾世独立的石头。黑黑的皮肤皲裂着,不沟通,不奉迎。把自己放在石头王下,独自、很独自地发呆--我忽然很羡慕这些冰川纪的石头,它任凭世间如何繁华,独自在空间与历史里活,寂寞都寂寞得这样风华绝代!
如果你没有绝世的容貌,那么,你有绝世的姿态也是好的。这样想的时候,心里的郁闷烦躁渐渐淡去,体会到一种意境上的美感和孤清。
苦夏,我走过这一河的石头。
二 聆听花开
苦夏,我走过这一河的石头。
但我的心始终没有完全走出来。今夜我又来了,一个人来,带着满腹的忧伤。
七夕,倾城要开花,诗人的预言。今夜我又来了,随意找一方石头,躺下,聆听花开。
今夜无月,也没有动人的故事,一个人数溪水对石头的缠绵,“丁冬,丁冬”数不清。就象我曾一遍一遍数过的孤独的日子。黑夜竟然把我的忧伤演绎得这般淋漓,晚风中,我独守迷离。近来总习惯一个人听溪水的天籁,但总是听着听着就听回了那年那月,那个和我一起听“丁冬”的那个人!溪水对石头的缠绵,是天地间最感动人的天籁,音符里尽是含泪的沧桑,无根的困惑,痴迷的绝望!但它就这样执著,一千年,一万年,生生不息地演绎这流水对石头的爱恋!
我躺在石头上,听,溪水的绝唱!
远离钢筋水泥和城市的的喧嚣,远离玫瑰泛滥和空洞的言笑,远离誓言和爱情的纠结,随意找一方石头,等待!在山外的世间里,倾城在开花,一切矫情都在以神话的名义,在神圣的纪念日,虚情假意再一次被浪漫,可怜的的人,喜鹊在天河上啄满了玩笑,酒精麻醉了真情,我拒绝情人节。今夜我一个人来,只想牵着属于我的心动,在黑夜里寻找生命的跳跃,然后,微笑面对孤独!
夜朦胧,风朦胧。溪水一往情深,执著地吻着冰冷的石头,石头从冰河世纪来,被溪水滋润得完全没有了生硬,象一朵在溪水上禅开的莲花,仔细倾听,莲花绽放的声音,很美!溪水生莲,莲花是船,船儿渡人,人实际上就被莲花渡着。
佛祖降世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向东南西北各走了七步,步步生莲。佛祖说,我自乘金莲,只为渡众生。今夜。我也坐莲花,不知将渡我向何处?生于天地之间,我又将去渡谁?渡自己?还是渡众生?渡人难,渡自己更难!
这是在苦夏,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夜晚。从冰河时代来的石头象一朵朵绽开的莲花,风过无痕,生命安静,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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