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书（组诗12首）

半个我

自白书（组诗）

陷落

如果不是黑夜，这滴雨水
怎会潜入密不透风的城

影子渐渐远去，肉体里爬满蚂蚁
一半在啃噬，一半在守卫
最后的灵魂

出口

我开始抬高垂下的头颅
悬在发间的晚风打开季节的话语

夕阳远去的方向
一群羊爬上山坡，又悄悄退下来
眨一下眼睛就是黑夜

我挥动双手，没有月光的夜晚
潜伏在肉体里的灵魂成群结队地逃离
这有限的时光里，谁会为我敞开一扇大门

时间这个词

在它之前，是谁主宰整个世界
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怎么就轻易依附在我的肉体里
这个抽象得赤裸裸的名词
什么时候被动词的外衣包裹

有时，它疾如闪电般闯过一片禁地
周围的人毫不察觉
继续埋着头，扯着闲话
有时，它静若平缓的流水
一遍又一遍抚摸大地的肌肤
即使细心的旅行者也听不清楚

时间这个词，真让人费解
为了理清它的脉络
整整三十年，我始终骑在马背上
追赶它的脚步。一路尘灰被我甩在身后
我又被时间甩在身后
真想在某个时候转过身
双手合拢，做出捧起的姿势问个明白

很遗憾，我是一支骑在马背上的箭
开弓就不能回头
只好关闭遐想，再等几十年
再等几十年，或许会赶上时间
我们并肩而立，在这条路上合二为一
一起变成虚词
刻在杳无人烟的天空里

年轮长在哪里

会不会是这样
我天生就注定围着你转圈
转到眼睛发花，转到腿发麻
我就对你说
哦，年轮，你长在我的眼睛里

你说，这个答案太肤浅
我停下转圈的脚步
伸出手，将自己一层一层剥开
一，二，三……
整整剥了三十层，最后一层才是真实的自己
哦，年轮，你长在我的内心里

你说，别得意，这个答案并不完美
你说，朝前走，有一天你又会回来
我迈开脚步向前
一路收集阳光、雨水、泥土、友谊、爱……
这些事物交织在一起就是一件衣服
你说，天冷了，孩子，赶紧穿上吧

父母，我是你们永远的牵挂

母亲，如果离您近一些
您纺织毛衣的线
会不会松开

父亲，如果离您远一些
这根绷得太紧的线
会不会被您的镰刀割断

今夜，在一个小乡镇上
不知怎的
这根线轻轻地抖动了一阵
我突然有种口渴难忍的感觉

梧桐沟，我不再做您的不肖子孙

三十年后，我终于狠下心来
磨亮父亲用过的旧锯子
把我拦腰锯断
卧倒在梧桐沟的土地上

梧桐沟，我是您无知的孩子
三十年来，我残忍的双手
在您的身体里吸取了过量的营养
像一只放肆的白蚁
将您一点一点地掏空
现在，请允许我用一次卧倒
来偿还因年少无知欠下的旧债

夜深时，月光和露水会将我对接
疼痛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梧桐沟，请允许我为您写一首诗
用月光和露水发酵
把你的内心填满
从现在起，我不再做您的不肖子孙

自白书

站在对面的影子
请你不要虚情假意地看着我
当心我含情脉脉的眼神
把你醉得踉踉跄跄

最好你转过身去
有些心事我不想让你看见
或者你给我一枚钉子
我想把你钉在身后的墙上

时光的味道

1

如果翻回去
我会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把自己刻进刚取下的蝉蜕里

如果翻过去
我会偷饮一壶月光
发酵明天的太阳

2

一本读了多年的书，何时才能读完
读过的部分是前半生欠下的旧债
剩下的部分，该以什么方式偿还

像捧着盛满记忆的五味瓶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本书
生怕它跌落，打翻生活的酸甜苦辣

3

我开始举棋不定
一本书读到这一页实属不易

现在，我需要一点时间
赶在黎明之前卸下包袱
拨紧已经松弛的发条

放下去

三十年来，我始终提着一只篮子
昼伏夜出，万物沉寂时
采集虚拟的时光，和仅有的心跳
我的篮子长满缝隙
昼伏夜出，只因为天黑时
时光不会轻易溜走
提着时光赶路的人
有时会痛饮一场露水
灵魂因此被醉得踉踉跄跄
我的篮子，在夜风中摇摆不定

现在，我决心放下手中的篮子
取出陈旧的时光，以及
藏匿在时光中的一切

取出变味的情绪
让微风把它一一吹散
取出卑微与自负
用一枚落叶把它们掩埋
取出执著、真诚与爱
用眼睛做相框，记录它们的来之不易
取出一支笔，写一首蛰伏已久的诗

我的篮子开始空洞起来
说放下去，就把这只篮子放下去了
我两手空空，只好从包里取出一支烟
点燃。烟雾缭绕，填满整个黑夜
一只篮子在烟雾中徐徐上升

纪念

为了这场低调的纪念
我得深呼吸一次
支开所有的恐惧与不安
把头放得一低再低
面对纪念词，只能轻轻地念

一些人早已走远
爱有何益，恨又有何益
一些人正在走近
逐渐走近的人
最好不要在此刻相见

这块石头，该扔出去了

这块随手拾起的石头
悬在一滴血液里
这块寄生在血液里的石头
越长越重，是时候扔出去了

这块越长越重的石头
扔出去后会停留在哪里

或许是天上
一朵云开始上升
这块石头在雨水中逐渐羽翼丰满

或许是一条河
石头很重，它会沉入水底
打磨一段未了的尘缘

最好让这块石头停靠在一个铁匠铺
让它在炉火中一点一点融化
堵住时间留下的千疮百孔

梦想

感谢，那些有梦想的日子
因为有梦，时光之流中
我得以生出一副移动的骨架
任风吹雨打，任波涛袭来
我都会向它们致以微笑和问候

梦想是什么
我不好回答
我用心采集每个季节的树叶
每一片树叶上都铺满阳光的足迹
并幻化出七种颜色

沿着阳光的足迹，走进
用红橙黄绿青蓝紫编织的世界
取出画笔，给梦想着色
不多不少，每种颜色各取一份
我的梦想没有翅膀，只靠双脚行走
从白天走进黑夜

夜晚来临
我继续描绘梦想：
我取下最后一种颜色——黑
并一步一步向眼睛靠近
我的眼珠变成乌黑状
但它会发光，照着梦想
找到栖身之所。一颗心终于安静下来

现在，我要深深地对时光道一声感谢
让梦想在夜晚变成一只小闹钟
黑夜过去时，它就会准时叫醒我：
懒猪，快起床

白水

很精彩的一组！继续！

心雨

漂亮的一组，韵味其中!问好兄弟，常来坐坐。

半个我

白水 发表于 2012-1-3 09:12
很精彩的一组！继续！

谢谢并且问好白水，祝你创作丰收

半个我

青山大水 发表于 2012-1-3 15:51
哎呀，一组漂亮的诗歌。学习了。

感谢，问好！

半个我

心雨 发表于 2012-1-9 00:01
漂亮的一组，韵味其中!问好兄弟，常来坐坐。

感谢心雨姐姐，问好！我的作业已经交了，不过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