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味道
翻开日历一看,又到腊月十六了,超市里的货架摆上了琳琅满目的年货,看着街道上拧着年货的家庭妇女,看着中心路街道边挂上的霓虹灯,听着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吃着老家亲戚送来的年猪肉,真的感觉到年与我们越来越近了,年来了意味着与远方亲人团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意味着每一个人又走过了一年的生命旅程。
看到眼前为过年忙碌的人们,不禁想起了我童年时过年的时光:
我的家住在离县城五十里的趱滩街道,那时母亲在公社当炊事员,父亲在园艺场打临时工,二哥则在自贡的一个工厂上班,家里有外婆,小弟和我,童年时候正是计划经济时代,日常生活用品都是按计划供应,不是拿着钱就能买到年货的年代,为了过好年,在年初就要为过年作一些准备工作,每月的肉票要省下半公斤,平时没有新衣服穿,每年都要把布票省在腊月作新衣服,粮票也要省下些细粮来,过年期间人客多,如是不省下粮票来,过完年一大家人就要饿半个月的肚子了,二月初,母亲就会买一群小鸡,告诉我们要好好地喂,说是长大了杀来过年,运气好的那年,过年就有鸡肉吃,运气不好喂死了,或被别人偷了去,那年的年夜饭上就没了鸡肉,六,七月间,母亲会买一些酒米,做成阴米子放到腊月作茶食,九、十月母亲将三、四月间洗晒干净的破衣服,剪成小块填成鞋底,空闲时间千针万线打制出来,待腊月就为一家人赶作成新鞋。
进入腊月,母亲就为过年忙碌开了,忙完工作,她将早就准备好的阴米子及干包谷秤上五公斤,让我与小弟提着去请打包谷花的师傅爆出来,然后用供应的白糖,再加入少量的糖精,压成炒米糖,做成过年的茶食,作好后为来家里看热闹的小孩子每人发几块,于是那天晚上,不管天有多冷,青石板街道上,就会响起孩子们的欢笑声,我们一边吃炒米糖一边唱歌:“红萝卜,咪咪甜,看着看着要过年,过年又好耍,三十晚上吃嘎嘎[肉肉],初一天吃粑粑,娃娃收拾穿新褂,姑娘收拾戴花花,老者收拾把牌打,媳妇收拾回后家,呀喂,过年真好耍喽喂。”
在腊月二十左右的逢场天,父母亲就将平时存下的肉票大约十公斤,拿到经营站将猪肉全部买回,用盐腌上,或者是用油榨成酥肉备用;平时省下的粮票大约三十公斤,全部买回大米及部分面条,那个时候过年,有关系的人家准备“鸡、鱼、肉、蛋、面”都不是难事,而我家因为是“老黄居民”,每场去买供应的东西都要排很久的队,有时轮到父母亲买了,却又没货啦,只得下一个逢场天又去排队,记得有一年,父亲还为买肉的事与经营站那个姓张的打了一架,结果还是没有买到鲜肉,那一年,我家过年都是向隔壁邻居借的,那个年代,百姓的日子真的很难呀。
过年,是必须要作豆腐的,腊月二十三,母亲就安排作豆腐,没有打豆子的机器,只有用石磨慢慢地推,父亲与二哥换着推,外婆与母亲换着添,哥一边推磨一边讲他在外面的见闻,外婆、父母亲与我都听得津津有味的,没有多大功夫,五公斤黄豆的豆浆就磨好了,豆浆烧好,母亲做好豆腐后,留下一部分点成白白的豆花,加上用老南瓜米及焦花生米调的占水,那个香呀,馋得我与小弟直吞口水,豆花做好后,母亲给这个邻居端一碗,那个邻居送一小盆,这样母亲作豆花手艺就在街坊上流传开来。
腊月二十九,母亲又安排一家人推酒米,酒米是腊月十几头就泡上的,大约有十多公斤,那天半下午就把夜饭吃了,全家人开始推磨子,推酒米不像推黄豆,一个人推很费力,一般都是两个人推,要不是父亲与哥推,要不就是哥与母亲推,外婆一直添磨子,哥不停地摆外面的新鲜事,有时外婆也播进来摆那时她们过年的趣事,父母亲也不时讲些街道上的笑话,五、六个小时的劳动,在不知不觉地完成了,推酒米是过年中劳动强度最大的活路。
腊月三十,是街上小伙伴最高兴的时候,那天大人一般不会管,父亲与哥忙着办袱子、写对联,外婆与母亲忙着准备年夜饭,,我与街道上的小伙伴们,则悄悄地从家里拿来一些酥肉、腊肉,坐在石牌坊下,比谁家的肉香,还把自己的新衣服悄悄拿出来在其他小伙伴面前炫耀,直到听到大人的呼唤声才各自回家吃年饭,热气腾腾的沙火锅里飘出了诱人的香味,干盘子里装上了烧腊,馋得我与小弟心里像猫儿抓的一样,不过大人还不允许动筷子,要先烧袱子,敬神灵、祖先,祈祷神灵及祖先保佑来年事事顺利,全家平安。一家大小跪拜完刚坐上桌子,不等大人动筷,自己的筷子就朝火锅里伸进去了,夹来一大个肉圆子,大口大口地咬,三下二下就下肚了,急得大人直叫“慢慢吃,慢慢吃,别哽着了,年饭要吃满一年哈。”吃完年饭,大人告诉我们要守岁,还要接灶神,只看见母亲在灶头上点上灶灯,口里念念有词,也不明白大人到底在作啥事,到底是小孩子,不一会就在大人的怀里睡着了。
睁开眼睛,就是大年初一了,母亲早已作好了汤圆,高兴地叫着我们“么儿,快起床抢元宝喽。”吃过汤圆,穿上腊月间母亲作好的新衣服,新鞋袜,还要拿上几个炒米糖,到街道上找小伙伴们“赛宝”去了。年初二到元宵期间,父母则带着我与小弟走亲戚,这家去耍几天,那家去息两夜,过年到哪里都有好吃的,那个高兴劲哟别提了。
过了一年又一年,外婆、母亲、小弟、父亲先后离开了人世,但是童年过年经过的趣事就像发生在昨天,现在轮到我为过年忙碌了,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我们的祖国发展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市场经济代替了计划经济时代,我再也不会像母亲那样为过年操劳了,不必从年初就计划,不必担心要过年了买不着过年货 ,只要在腊月尾抽一天的时间,就可以把过年吃的、用的全部从超市里买回,如果嫌麻烦不想做年饭,还可以在酒店里订,与那时相比唯一相同的是:像母亲等候二哥回家过年一样,我也在盼着远在蓉城的女儿快快回家团聚。
年从远古走来,传承着五千年华夏文明,丰富着炎黄子孙的生活,年的到来,让我们的生活更温馨,让我们对未来充满希望,让我们浑身充满力量。
二O一二年一月九日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