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露 于 2012-8-23 21:08 编辑
谚子大王
吴江是吴县吴镇农村信用合作社的一名信贷员，今年三十五岁，参加工作以来就从事农村信贷工作，一米八零的个子，眼睛大而有神，除冬天外，其余时间喜欢穿李宁牌运动服，油黑油黑的肤色，有点像从赤道区域来的外国朋友，长期在农村走动，喜欢与同事及农民朋友开玩笑，不过他开玩笑很有特色，总是用谚语把与他交往的人哄得哈哈大笑，笑过之余，总是能把应该解决的问题巧妙的解决，不知是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给他取了个雅号“谚子大王”，久而久之，他的真名别人还忘记了，只要在吴县提起“谚子大王”，在信用社系统及他工作过的地方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二零一二年七月，省联社对信贷资产的质量进行检查，发现今年以来不良资产不断上升，于是下决心加大不良资产催收工作，从联社主任到信用社的员工，都要交化解不良贷款的保证金，“谚子大王”当然也不例外。
这一天是星期六，早上九点左右，全社职工都将保证金交到信用社主任那里，只有“谚子大王”还在等他老婆取钱来交保证金，他家里是老婆掌握“财政大权”，结婚后他的工资卡就上交给了老婆，平时他总是戏称自己是“甩手掌柜”，眼看着大家都交完了，只有他一人没有交，于是脸上挂不住了，走到营业室门口，看看还没有他老婆的影子，然后又走回营业室，拿出手机，假装拨通了他老婆的电话，吼开了：“鬼婆娘，昨天就给你说把钱取出来不相信，现在还不来，真是早不忙，夜心慌，半夜起来补裤档，再不来黄花菜都凉了。”
他的话一落口，营业室里同事们笑成了一片，有个同事逗他：“吴江，你的电话打通没有哦？等一会儿嫂子来了我可要问她哟。”吴江听了也嘿嘿的在那儿傻笑开了。
不一会儿，他老婆坐三轮车到了信用社门口，他赶忙走过去拿过钱几句话打发走他老婆，转身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唱戏的不瞒打锣的，朱主任，今天我与老王要下乡催贷款去了哈，”“谚子大王”笑嘻嘻对正在办公室里安排工作的朱主任说。
“好的，赶紧跑吧，离月底只有十多天了，大家的钱钱交上去了，如果任务完不成，就返不回来喏，这段时间信贷员星期六、星期天都不能休息啦，要辛苦大家了。”朱主任叹了叹气说。
“好的，好的，我昨天还了解到土地征用工作组赔偿了杨村一个农户一大笔钱，随便去做做工作，看看能不能存在我们信用社，今天我们就来个烧香望和尚，一举两得。”“谚子大王”一边答应着朱主任一边推出放在屋檐下摩托车。
今天太阳早已挂在天空，刺眼的白光照着芙蓉山、盘山公路和山中的农家小院，成熟的水稻躺在田里等待收割。虽然才九点过，整个空间就像一个大蒸笼，就是在办公室里坐着，如果不开空调，也会满头大汗，“谚子大王”他们虽然骑着摩托，但是在头盔下的两张脸已经被汗水洗了个干净，蓝白相间的工作服早已被汗水渗透了。
一个小时后，“谚子大王”与老王就来到了杨村，走进那个得到赔偿款的农户李栓家里，向李栓说明了来意，谁知李栓告诉他们早就有农业银行的人来做工作，自己也准备将钱存在农业银行了，“谚子大王”一听急了，但还是静下心来，不慌不忙说：“李老表，你想想看，当初你家修房子还是我们信用社贷款支持你的哟，现在你的房子、土地被征用了，赔了款却不存在我们信用社，是不是有点过河拆桥安？你不是还没有存进去吗？与老表嫂合计合计，还是与我们信用社打交道吧，万一你在城里买房子差钱，我们信用社还能再贷款支持你呢？老表，你们一家人商量好后不管结果如果，给我们个回话，这是我及我们信用社的电话号码，我们还要在你们村去催收贷款，我们走喏！”“谚子大王”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快速地写下他及信用社的电话号码，与老王一道走出了那个搬迁安置户李拴家里。
他们走，太阳也走，摩托车在乡间公路上跑动，带起了一缕又一缕尘土，被山风一吹，飘向了远方，等他们走到下一个农户家里的时候，他们蓝白相间的衬衣已经变成了淡黄色，幸好有头盔罩着，不然，他们要比别人更加不辜负“黄种人”这个称谓了。
这个农户叫黄田，五年前在信用社贷了五万元做服装生意，由于不善经营，生意做亏本了，五年来信用社贷款利息一分都没有还，更谈不上本金了，信用社多次催还，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上妻儿跑到广州打工去了，留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娘在家看守，这次修公路国家征用土地，赔偿征地需要本人签字，他二天前才从广州赶回来，约好今天谈判征地的赔偿事宜。
十二点左右“谚子大王”他们来到他家，县国地办、镇、村、组约二十多人的工作组已在他家堂屋里与他谈开了，这个黄田更是个“搅棍”，一来就狮子大开口，给征地赔偿工作组开了个天价，三间破平房，居然要价五十万元，任凭工作组的人怎样讲道理，就是一口咬定不松口，谈判正陷入僵局。这时，“谚子大王”看到这个情况，把他拍到外面，对他说“黄哥，我是信用社的信贷员，今天来就是想让你得到赔偿款后把贷款还了，你这种态度对大家都不好，你可能不知道吧，贷给你贷款的那个李主任为了你职务都抹脱了，还有为你担保贷款的那个亲戚房子都可能保不住，你可要好好想想呀，人在世上活几十年不容易，以后谁还想帮助你呢？恰当点吧，得到赔偿款后还完贷款大家都轻松了，千万别弄得个高山上滚粪桶——臭名远扬。”
。”
“我不是正在多争取点钱吗？就是为了还你们信用社的贷款呀，钱还没有到手你们就追来了，就怕你们的贷款收不倒，正好你去给他们说下我的情况，让他们把协议与我签了，我马上还你们的贷款。”黄田听了这话，更加理直气壮了，音量一声比一声的高了起来。
“黄大呃，你在吼哪个哟，轻轻说话不费力，你好好地与干部们商量嘛”听到儿子的吼声，黄田的老娘拿着葫芦做的水瓢从屋里走了出来，浑浊的老眼不停地上下打量“谚子大王”。
“啊呀，这不是去年救我的年轻人吗？那天我上山去砍柴从山上滚下来，要不是你及时把我送到医院，还给我交了医药费，我这条老命怕见阎王去了，我记得你，这高高的身子，黑黑的脸膛，还有那个摩托车，后来我找到村长，才打听到你是信用社的工作同志，本来想到信用社来感谢你，但是想到我儿子差着你们的贷款，我又没有钱给他还，就不敢来了，真是太对不起你了呀，儿呀，快来，快给恩人叩个头。”黄田的老娘一把抓住“谚子大王”的手，老泪纵横，一边招呼黄田。
听到老人家这样一说，“谚子大王”想起了去年发生的那件事：那是去年冬季的一个晴天，他独自一人骑着摩托车来到芙蓉山催收到逾期贷款，在山下停好车后，顺着小路向山上的几个借款户家中走去，刚到山腰，突然听到山林中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凄惨地呼救声“救命呀，救命呀，哪个好心人来救下我！”，他看看前后，没有一个人影，于是顺着声音找了过去，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大娘从山崖上滚了下来，被一棵大树挡着，血流满面，脚已跌坏，不能走动，没有半点犹豫，他慢慢地把老人家扶起来，背着老人家下了山，问清楚老人家家中没有亲人，于是解下老人家背娄上的绳子，将老人家与自己绑在一起，骑着摩托车，将她送到了离芙蓉山约十多里路程的芙蓉矿务医院，为她交了500元钱的住院费，并给她村里的村长打了电话，让村里通知她的亲人来照顾，忙完这一切，他到家已是下午七点过了，老人家的血染了他一身，回家后被老婆狠狠地骂了一顿。一个月后村长到信用社办事，为他捎来了垫付的医药费，但是却一直没有见到老人家及她的家人，没有想到，这位老人家居然是黄田的母亲。
“老人家别这样，只要有良心的人，遇到那样的情况都会出手相救的，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只要你们配合工作组协商好土地赔偿的事，还清我们信用社的贷款，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这样吧，你们让下步，就三十万怎么样，你看你们的房子，就二十万都占大便宜了，还五十万，真是做梦娶媳妇——净想美事，别难为他们了，去找他们商量下，把协议书签了，大家都好交差，好不好？”扶住就要下跪的黄田，“谚子大王”对他们说。
“没有想到是你救了我母亲，去年听村长打电话说母亲摔伤了，本想回来看看，但是想着还不了贷款，就没敢回来，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如果我再不配合做好工作，得到赔偿款还贷款，真的就不是人了，那对得起兄弟你吗？放心吧，兄弟，我马上就去与工作组协商，麻烦你也给我做做工作，把这事办好。”母亲感激的眼泪，“谚子大王”发自内心的一席谈话，触动了黄田内心最柔软的部位，其实他也是一位孝子，只因背了一屁股的债，不得不背井离乡。
这个“硬汉”走进堂屋，对工作组的人硬邦邦地说：“今天看在信用社吴兄弟的面子上我再与你们坐下来谈，三十万，一口价，你们商量商量看着办，我不想再为难你们了。”看看时间已到下午一点过，他说完后就走进厨房里吩咐他的妻子做中午饭，转过身又来到“谚子大王”的面前对他们说，“今天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在我家吃饭，粗茶淡饭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别嫌弃哈”。
“那好吧，我们也去看看工作组商量得如何。”看看已过吃中午饭的时间，“谚子大王”答应了黄田。
土地征用赔偿工作组正在堂屋里紧张地商讨，如果这家人的赔偿工作得不到妥善解决，那么其他农户的赔偿工作就无法开展，工作组在这里已经呆了两天了，一行人与黄田已谈得焦头烂额，听到他的回话，工作组喜出望外，急忙办理好手续，开出了现金支票，叫来黄田，让他签字确认。
“怎么不是现钱安？不行，我要现钱，好还信用社贷款，吴兄弟，你看是不是这样啊？”黄田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现金支票，又看着吴江，拿着笔的手停了下来。
“没关系的，黄田，你签吧，我们与你一起去办，保证你能拿到钱，这简直就是瓮中捉鳖，小事一桩。”“谚子大王”笑嘻嘻地对黄田说。
“吴兄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这是我的身家性命，你这样说，我就全相信你了，好吧，那我们马上就去办。”黄田终于歪歪斜斜地在协议书上签下了他的大名。
工作组的司机开来了现代牌轿车，“谚子大王”、黄田及他的母亲还有工作组的一位工作人员坐上车，来到了农业银行营业室，将三十万元现金提出，黄田将装有现金的包紧紧抱在怀里，泪水顺着他的脸不停地往下流，一边上车一边说“吴兄弟，这下我可以还清信用社的贷款喏，再也不用到外地去受苦了，我解脱了，走，吴兄弟，我们还贷款去。”
来到信用社，黄田还了五年前贷的五万元贷款，本金利息除完后，还剩下十八万，他说“有困难时我找信用社，现在我有钱了当然要存在信用社，以前我没钱还贷款，没脸见你们，这几年我打工存下二十万元，在这个卡上，请你们取出后加上那十八万存一年定期，明年我要重新修房子。”说完这话，他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外地信用社的金卡，递给了“谚子大王”。
“黄哥，你真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哟，你的报答真的就是成都过华阳，现过现呀。”“谚子大王”看着黄田手里的卡，与他开起了玩笑，看到催收多年未果的借款户前来归还贷款，信用社在家的信贷人员都走了出来，看看黄田，又看看“谚子大王”，信贷员及其他办理业务的客户包括黄田在内“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原来，“谚子大王”油黑油黑的脸，在泥土、汗水的浸染下，变成了个“大黑猫”，蓝白相间的工作装也变成了泥黄色，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傻傻地站在那儿，不知所以。
“咕嘟、咕嘟。”一阵奇怪的响声，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来，这时他才感觉非常地饿，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这才想起，为了忙着帮黄田办事，他们还没有吃中午饭，看着他黑黑的脸颊，高大而疲惫的身子，黄田及他的母亲感动万分，非要拽他到就近的馆子办他的招待，他婉言谢绝黄田的盛情，送走了黄田母子俩，走到水龙头前洗了个脸，走回信贷办公室，端起了同事们为他打来的盒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刚吃完盒饭，“谚子大王”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吴江吗？我已经想好了，还是把这笔赔偿款存在你们信用社，不过五十万全是工作组拿来的现金，我们怕有危险，你们信用社能不能来拿一下。”电话是李栓打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吴江从沙发上跃了起来，急忙给朱主任回报，于是又与同事一道驾着越野车，向李栓家赶去。
下午的阳光依然明媚，余晖照在“谚子大王”油黑油黑的脸庞上，笑容满面的吴江吹着“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这首乐曲，愉快地行走在农村金融这块坚实的土地上，这时我突然觉得他那油黑油黑的肤色是那么的美，他行走在农村金融这块土地上的身影是那么的萧洒飘逸。
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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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0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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