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fficeffice" />
说邻家主妇是个粗鄙的女人,倒不完全因为她满脸横肉上的麻坑、邋塌的装束和粗鄙的言行,而是她的自私自利刁蛮恶泼的品性。我们这个单元先后有五户人家因不愿与之为邻而搬到别处去了。人们背后称她“月饼”,用中秋月饼上分布的芝麻形容她,有些不厚道,但用在她身上,大抵还能心安理得。
县城还没用煤气的时候,她老爱给邻居借蜂窝煤,一次借一、二十个,从来不还。虽然不值几个钱,但长期如此,邻人不免心里有些不快。
还有人看见她常常偷偷地拿别人放在门口的东西,蔬菜水果自不消说,就是放在窗台上的洗衣粉,也要倒些走,甚至挂在门上的肉,也要用刀割下一小块。顺手牵羊或许不为盗,她是不顺手也要牵的,绝不放过任何一丁点机会。
我们是一个单元合用一个总电表,每家还有一个分表,按表算费,超出的公摊。公摊的电费,“月饼”是不出的,这且不说,就是每次收她家电费,也难费口舌,她总说电表有问题,咋那么多钱,才用两个灯泡,都是15W的,电视机很难开一次,因为上面全是新闻没看头。电冰箱只最热的时候才用,因为放过冰箱的东西不好吃。洗衣机更是一年难用两三回,因为洗不干净。总说要找电力公司的来校表,拖着不交,多说几句,便凶相毕露,可以泼半天,边哭边骂,还硬说别人欺负她。除她家外,我们是轮留收费,一家收三个月。干脆一点的人家,催她两次,不交就算了,自认倒霉,不就几十元吗,两三年才轮到一次,你不交也不会因此暴富,我亏了也不会因此受穷,打发叫花子不过了。
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虽然令人反感,也谈不上什么公愤,本着与人为善ffice:smarttags" />ersonName productid="和宁得罪" w:st="on">和宁得罪ersonName>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原则,惹不起躲得起,只叮嘱家人,不要把东西放在外面,当然蜂窝煤是没有办法的,好在那时的煤不很管钱。
“月饼”凶起来时,象调动了全部愤怒细胞,横肉上的麻坑又黑又大又深,硬是“总动员”呢。我常常觉得她不象“月饼”,倒象“蜂窝煤”,不然咋对那黑不溜秋的圆孔情有独钟。“月饼”可是好东西,让人想起嫦娥,那可是美。这个看法只给妻子说过,她狠狠地在我胳脯上揪了一下,骂我“缺德”。好吧,月饼就月饼,美死她。
可“蜂窝煤”的印象在脑子里再也赶不走了,特别在她对待自已的亲爹时,可说“形神兼备”。
她是两姐妹,姐姐比她大好几岁,在新疆工作。姐妹俩自幼丧母,全靠父亲做石匠,当爹作妈把她们养大。父亲一直一个人生活,晚年得了脑溢血,姐姐接到新疆医好后有些痴呆,留在那边生活,但不久姐姐患乳腺癌去逝了,姐夫把老人送回来,每月寄600元,要“月饼”照顾。父亲是抗美援朝的军人,民政部门每月补助几百元,千多元钱落在“月饼”手上,可老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呢?每顿饭不能上桌子,要等一家人吃完后,残汤剩饭舀一碗给他,坐在墙角吃。动辄破口大骂,骂父亲吃得,现在物价天天胀,她养不起了。随着老人的痴呆越来越严重,受的气日益增多,“月饼”先前屋里骂,后来干脆在走道上骂,骂老的怎么不死,还要哭,还要诉说,歇斯底里的,说她不晓得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来受这份罪,硬是拿一个死又不死好又不好的人来折磨她。这下引起了邻居们的公愤,哪有这样对待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亲生父亲,纷纷指责她,可她谁也不怕,谁说她就骂谁,还扬言谁再干涉她的家事,就把老人背到他家去,直到把别人骂来不答腔为止。对这样的泼妇,哪个愿意招惹她,只是可怜那老人。
我是从来没去指责过她的,但心里不能说不忿恨,有时也装些怪,她在走道上又哭又骂时,我嘴里哼着“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的歌,从她身边走过。她狠狠地盯我一眼,我又看到那蜂窝煤一样的麻坑。
老人终于死了,是一个阴沉沉的秋天的下午,院子里没有人去帮忙,殡仪馆的灵车来拉老人走的时候,很多人站在院子里,默默地向老人行注目礼,为老人的解脱高兴,衷心祝愿他一路走好。
对“月饼”这样的人,整栋楼没有人和她说话,我是看到她都恶心。但在去年,上帝发了慈悲,让我为这个恶心的人着实感动了一回。
那是五月里的一个星期天午后,天气有些阴,随风君电话约我到游冰池喝茶。下楼来,见“月饼”在前面,走得慢腾腾的,原来是在打手机,她的身躯占了三分之二的梯口,我不想理她便没要她让路,尾随着她。听她在电话里说,这几天天气有点反常,你要注意加减衣服,不要感冒了,在学校要吃饱,钱不够妈妈又给你寄来,出门要小心,特别是过马路,要改变东张西望的习惯。
电话挂了后,回头才知我在后面,脸上居然有一丝抱愧的微笑,她象是对我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不晓得好久兴的母亲节,儿子打电话问候她呢。我十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她那么柔和的声音,走下楼了,又回过身来看了一下她,脸上的麻坑居然没那么深,这一瞬间,我还觉得她有些好看。
第二天便发生了汶川地震,我下午下班回家时,又听“月饼”在走道上哭,只是这回不是歇斯底里,而是悲悲戚戚,说儿子的电话打不通,不知道怎么样了。当然没有人来安慰她,我也没有。
尽管我没去安慰她,但内心里充满感动。母亲节和地震时她表现的这两幕,我看到一个十分粗鄙的人,人性深处闪耀着的母性光辉。
从此以后,我每次见她,首先向她微笑。当然我不会向她点头,也不和她说话。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9-25 11:00:02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