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豆豆与草帽 罗场,一日赶场天。 茶馆里还是热闹,人们谈着一些自己和别人的事情。这时候,一个知青跑到茶馆里大喊:"快,粮站里我们知青被农民打了!"那慌张的样子,象家里着了火,一脸的汗在流。其意思很明确,希望大家去看看。茶馆里的知青们,本来就没有事,哪里有事情自己还要凑热闹去看看,这样的情况哪有不去的?于是,十几个知青蜂涌而出。 罗场粮站距离茶馆只有一里地,一群知青在公路上往粮站飞跑。 且说那粮站里发生的事情。原来落润乡的一个知青姓仁,身虽瘦小,却还有点高,那带有稚气的脸上有一双聪明的眼睛,说话总是笑。传说在一次生产队欢迎知青的会上,队长要求他说两句,他笑了笑说:“我姓仁,以后你们就喊我老人嘛。”农民们知道这小子占欺头。出现一阵骚动,纷纷表示不对。“哦,不干。”一个年轻的社员坚决地说。农民的这种感觉也是敏锐的。 话说当天,小仁去粮站买米,当时上级还在供应知青的粮食。但是,粮站根据上级规定:居民供应粮食必须搭配粗粮。在罗场,当时搭配的是浙江豆,那些花花绿绿的豆子,好看不好煮,也不好吃,小仁不愿意,希望搭点黄豆或则灰面之类的。但是,粮站怎么能轻易改变上级的决定呢?况且那黄豆属于细粮,要干部才供应的。小仁,一定要求换买黄豆,粮站一定坚持规定,这样两不相让。小仁心中不平,心里老是在想,老子在城里都是搭配面粉,现在要搭配浙江豆,不干!这不是欺负是什么?他心里憋的气早就想发泄一下,现在终于可以发泄了。钱,已经交了,买粮的牌子也已经到手,但是,那称粮食的就是不称,那好,你不称,我来! 仁小子挽起袖子,翻进称粮的窗口,自己动手称。 “不准动,不要乱来哈!”售粮的伸手出来抢称。 仁小子一边称,一面用手去拦那阻止的手。 排队买粮的农民都伸长了颈子,挤到窗口前成厚厚的一团。 “哪个弄横哦?”一个中年农民看不下去了,横眉怒目,手上的扁担在巍巍发抖。仁小子看那农民的样子心里怒火中烧:老子在这里受欺负,还要受农老二欺负,日你的憨哦,一拳头就向那农民打来,那农民没有注意,脸上被重击。农民正在气头上,又挨了一下,心里真冒火,一下子把仁小子从卖粮的窗口里拉出来,几个年轻农民也及时围了上来:“看你有好横!”青年农民拉着任小子,其余都围而殴之。旁边的知青也围了上来解围,“帮忙”,一个罗场粮站就陷入了混乱之中。一群知青到了,一个个脸色铁青,看见农民就打,有的抓起农民的扁担,有的抡起洋铲,有的紧抓皮带,只听的“哎哟------,别打了。”正在紧急时候,粮站的保卫干部出来了,及时制止了斗殴,把两人带到区革委。知青中不知道是谁喊出,“不准打知青!”一群知青簇拥着,与粮站的干部一起,把那个中年农民和小仁送区革委。后来的情况是:区革委领导和知青座谈,内容是关于知青粮食配搭的问题,达成协议:可以搭配玉米粉。那位中年农民,自然也放了。 一群知青看到了团结起来斗争的胜利,兴奋不已。兴奋之余是慢慢的平静,然后是回自己的生产队。农民中也很快传出知青们在罗场粮站打农民的事情,农民们对知青也开始刮目相看,有了一些感性的认识。 五天后,又是罗场。天还是那么热,拥挤的场上到处是赶场的人。摩肩接踵的汗味,背篼箩筐与赤膊光腿的碰撞,让人心烦。汗味夹着猪屎尿的味道,加上汽车过后的汽油味,让人窒息。好在稻田里偶尔随风带来一些稻花的飘香,这才让人舒服一点。知青“草帽”来赶场了,他一脸一身早被太阳晒黑了,好象几天也没有洗。一件蓝色背心已变得乌黑,有一边的带已经快断了。他身上的一个已经腿色的军用挎包瘪瘪的,里面好象有一个瓶子,打豆油的。他的面部没有表情,不时,用还有点活气的眼睛东瞟西觑。 罗场供销社是赶场的热闹中心,每场都有很多人来这里买东西。今天赶场,要挤在柜台面前也不容易,因为今天好象有“经济烟”卖,8毛钱就可以买一条!七八个柜台,一字形排开,到右侧拐弯处再竖起安上一个柜台,就是供销社的商店了。商店里人很挤。看见里边有人买出一条烟来,白纸的外包装。“快,买经济烟!”。“草帽”一下往里面挤,右手把自己的军用挎包揽在胯前,怕别人偷去了那瓶子。后面的人象潮水般向前涌,“哐嘡!”一个很大的声音,大家一下知道是柜台玻璃破碎了。 “是谁?”柜台里的营业员大声问,眼睛马上看见“草帽”面前掉下的碎玻璃片。这时“草帽”才发现一地碎玻璃,或许是自己包里的瓶子在后面人力冲击下,击碎了柜台那薄薄的玻璃。 “损坏东西要赔!”营业员抓住“草帽”不放。 “草帽”看了看抓着自己的人:一双横眉,怒气出目:“不是我打碎的!”“草帽”再没说话。 “赔钱!你听见没有!” “没有。”草帽的声音比蚊子的声音还小。 “什么,没听见,还是没钱?” “我身上只有5毛钱,你看我是赔你的玻璃还是买盐巴?” “不行,反正今天你得赔钱!”营业员汗流满面,很激动。 “啥子事?”三娃和几个知青闻声挤到面前。 “他打碎了柜台玻璃!”营业员指着“草帽”。 “又不是人家“草帽”撞的,谁撞的,你找谁去!”三娃的声音里含着怒气,欲拉走“草帽”。 “把人放了!”其他的知青也在吼叫。于是拉扯起来。相同的吼声也出来了。 “有人偷解放鞋哦!” 柜台洞开,人群蜂拥,捡起就跑。 供销社里一片混乱,或许早有人开始偷抢柜台里的商品,几个营业员哪里招架得住。谁能说到底是哪些人抢了东西呢?几分种以后,公安人员到场,一场风波终才平息下来。“草帽”已不知道去了何处。罗场供销社被抢了多少东西,谁也不知道。 天,还是那么热,更多的农民和知青在看热闹,他们谈笑着:“恐怕很遭了些东西哦。” “这些知青还真有点凶哦,昨场还在罗场粮站打架哦。”一个小青年说。一个妇人摇一摇背上的孩子,担心地说“哎,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哦?”一个老头眼睛发亮,接嘴:“有一个叫草帽,我听见那些知青在喊。” 人们的疑惑,猜忌,担心,惶恐在热闹的哄抢中聚集,然后又在哄抢的结束中慢慢的消散。赶场的人们,带着满脸的笑容,走上回家的路,边走,边笑,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散场了,空气中的热气才逐渐消散,罗场终于又安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