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岛》一一小说连载之五

源上泉

                                                                                 五

     夜，漆黑，山峦也漆黑。落雁岛上，大门和围墙上悬吊的大灯发出咝咝的声音，很微弱。院子里安静下来，值班室里的日光灯亮着，吴管教不时在石阶上走动。

           空气依然闷热难当，仿佛划根火柴会点燃似的。办公室门上那根水管上沁满密密麻麻的水珠儿。角落的监室内，传来高高低低的鼻鼾和呓语。最里面不时发出一两声长呼短

                                            

叹，大概就是失眠人狗圣了。

        约摸11点钟光景，远方有沉闷的雷声传来。那雷声先是断断续续，一声大似一声。站在落雁岛的大院里，会感觉出酷似从地心传来的，既沉重又有力。忽然，电闪升起，不远，就象在落雁岛后山密密的林子里拽出来似的一根金丝钱，从山顶牵到清水溪河里，瞬间照亮了山谷。几乎在这一刹那间，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炸雷劈头响来，落雁岛即刻摇荡了。雷声刚一落地，一阵呼啸而来的排子风同时与铜钱大的雨点哗哗地从老远的山那边倾泻而来。整个清水河，临峰山眨眼就陷入迅雷不及掩耳的暴雨中······雷声，风声，雨声把个落雁岛搅得昏天黑地。

      “唿······”“义兵！紧急集合······”哨声和吴管教的吆喝声同时响起。龙指导员和李管教早已跳上了石阶，命令道：“转运水泥！”

       在风狂雨骤的大院中，只几秒钟的时间里，几个光头齐唰唰地投入搬运水泥的突击战中。谁也来不及穿衣，在三名警察威严的监督下，个个穿着一条湿透贴身的短裤扛着水泥，咳哟，咳哟地小跑着。雨象鞭子般地抽打着这些近乎赤身**的光头；风把那根紫荆树吹得深深弯下腰，使人逆风难以行步；雷鸣电闪之际，把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而大家预感到了什么，偌大一个落雁岛，不，整个山谷都掉入在一

                                            

个轰隆隆的恶水之中。

       斤斤扛着两袋水泥，赛跑般地跑进屋内，又闪电似地跑出来。对着两个上包的便吼：“三袋！”紧跟上来的梁来也吼：“扛三袋······”天呀，三袋子便是三百斤，梁来扛得起吗？当三袋子水泥如山似的码在梁来的肩上时，扑嗵一下，他便被压跪在地。一个黑影跑上来，骂道：“妈X，逞啥子能？压扁······”一个雷声便淹没他的骂声。眨眼间，那三袋水泥便落在狗圣肩上，骂咧咧跑进门去。

      “哗哗哗······”只听整个山谷和这个世界都没入轰鸣声之中。借着闪电，警察们突然发现，平时温顺静静的青水河开始咆哮起来，浊浪奔涌。龙指导员跳出大门，站在石坎往河中一看。正要喊，一个落地炸雷猛霹而来，突然大院陷入黑暗，停电了。

      “赶快联系，请求监狱支援！”

      “龙指导员，电话不通！”

       此时的落雁岛，除了电闪那会儿，什么也看不见了，黑不隆咚的。天象被谁捅漏了什么的，雨，不是下，而是有人端着水盆从空中直往地上倾倒。风，也不是刮，而是象千军万马般地从山顶上排山倒海地推进。清水河眨眼就满了，忽地往沙滩上，石礅上漫上来，漫上来。

     “快！加固围墙！”龙指导员在吼。

                                            

        混浊的河水眨眼便涌上来，淹上围墙外的石阶。只听哗啦一声巨响，那浪便扑上了一个平坝，直接浸漫过来。

       随着龙指导员的一声怒喊，七名光头扛着一根根圆木都跑上来，不由分说，二人往围墙一撑。三人退下来，飞速地扛来木块，加衬紧固围墙。

      “指导员，以防万一，搬消防沙袋行不？”义兵喊到。“可以······”风雨水声吞没了龙指导员的回声。

      洪水陡涨。趁闪电的光亮发现，大水已淹上墙外二尺多深。山谷内，轰鸣声一阵高似一阵。

       七名光头跑来跑去，扛着木材，扛着沙袋，拱向围墙。三名警察早已淋得浑身湿透，那橄绿服染成泥灰色。他们与七名囚犯已经并肩战斗了。李管教甩掉了上衣，赤臂上阵扛着粗大的圆木，飞快地跑上前去。龙指导员心急如焚。他知道万一这围墙倒塌，大水直冲油库和刚搬进下院的水泥，后果是严重的。但他毕竟是军人出身，仍镇定冷静地指挥着。只有小吴。象个精猴似地在风雨中跳上跳下。

      水还在暴涨。雷声小了，但风雨都不想歇怒，仿佛是与这十个男子汉作对。七名犯人精条条地搬来大院所有防洪器材，码着垒着加固着围墙。斤斤，狗圣已成泥人一般，闪电时只见瞪大的眼珠儿。没有谁停下来去喘口气。没有谁叫一声“不行。”行动在无声的进行。偶尔，只听狗圣朝天吼一

声：“妈X！老天你龟儿烂球了？”

       “不好！”忽然，一条闪电亮过，梁来惊叫起来。大家看时，义兵和青青几乎同时喊出声：“危险，墙在晃动！”

        再一闪电，众人惊呆了，那两米多高的围墙随着墙外洪水哗——哗声在颤抖······墙壁塌在分秒之中。“龙指导员，你们赶快后撤！”狗圣厉声一吼，即刻从圆木下跳出来：“指导员赶快后撤！义兵，来，用肩顶住······”

        有声胜无声。叭地一响，七条汉子扑上去用坚实的臂膀顶住围墙，尤如七根擎天柱撑住摇晃的墙体。

        不远的石阶上，三位警察蓦然惊呆了。

        好壮观的一幕！闪电也惊叹，久久地映照着。风和雨退却了，淫威渐渐减弱。

        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四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