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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 王(小小说)
翟礼湘
河东镇,有个“酒王”。 酒王姓王,痴酒如命,一日三餐,餐餐都要咪二两。久而久之,村人把他的名字遗忘了,改他姓酒名王,叫“酒王”。 酒王家上有老下有小,哪有钱天天喝好酒?早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好在河东镇小桥头有一爿水酒店,专卖便宜苕皮酒、蔗皮酒和粗粮酒,四、五毛钱一斤,解了酒王的酒瘾。那劣等酒自然既苦又涩,但酒精度不低。一日酒王跨进酒店,往柜上甩上两毛,嚷道:“小二,来八两!”为啥开口来八两?那是旧制,就是半斤,酒王改不了口。只见他站在柜前,端起酒碗一咕噜便喝下肚去,竟滴水不漏。只见那粗大的喉头上下一滑,他拍手大笑:“好好好,酒虫儿下去,鸡巴子的,舒坦极了!”旁边有人喊一句:“酒王,看你熊样,醉了么?”“醉了?我酒王一生来从没有醉过,嘻!”于是,酒王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酒王来店喝酒再也甩不出毛票了。有说是他婆娘三月去世,有说是他老娘清明前上山时。总之,他独自要拉扯四个娃娃奔岁月过日子,自然过起更加清苦的生活了。起先,他进店唤店小二:“来八两蒸酒,记账!”店小二乜着眼:“咋?赊账?”“记账,记账,放心,我——酒王少得了你的么?”三月后,店主说:“酒王,从今日起不赊账了!”“为啥?!”酒王一拍胸口:“你别小看我,钱,有的是,家里有四千金……”众人大笑。他回过头来,正而八经地:“不信,四个囡女,不是四千金么?”转眼功夫又一日,酒王风风火火来了。只见他肩上扛了一张土改时分的镶牙花梨木太师椅,往小二门上一杵,颇有几分威风地朝店里吼道:“小二,巴子的,这老椅能值几多?能换几多蒸酒?” 当下店小二吓得筛糠,明知道酒王家只有这把太师椅值几个子儿,咋能换它?不遭镇上人白眼,得一个欺穷罪名? 酒王见小二畏缩:“怕毬?咱酒王是汉子,当众村民面说话算数,换了,打十斤蒸酒!” 小二正犹豫之际,酒王自拿提子一斟,满满一碗酒如喝汤般就滚下酒王的大肚里去。然后当着众人再斟九斗,灌满土罐,提着酒罐吐着酒气去了。 众人愕然。全场鸦雀无声。 从那天之后的傍晚,酒王失踪了似的,很多年不在小镇露面了。有的说酒王去城里蹬三轮车去了,有的说他一气之下,去省城打泥工挣钱了。四个囡女在家,由大女带着。 今年年三十的晚上,有人敲响了小酒店的门。 “谁呀!”店小二问。 “俺酒王。” “干啥?” “打酒。你开门再说嘛!” 店小二扯开条门缝,伸半边脑壳出来,酒王扬起什么东西,双手死死把住门枋,小二颇有几分不厌烦:“算啦,穷酒王,在外闯荡这几年,今日又拿什么东西来换酒?不换!” “不,不!”酒王一步登上门栏,拱起臂膀顶住小二把住的门:“小二老弟呀,你别忙关门嘛!俺今天第一次请你喝酒,喝名酒……” 小二仔细看时,只见酒王手中扬起的是一瓶“五粮液”。一下,彻底傻眼了,心中喃喃自语:“……你龟儿都喝得起五粮液?” 倏地,店老板笑嘻嘻地拱手把酒王迎进屋里,屋梁上的灯亮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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