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写 春 联 王大桥 凛冽的寒风,飘飞的雪雨,今年冬天有点冷。 年味,又氤氲飘荡在亍边卖春联的摊子上。写春联的人被冻得通红的手,随着毛笔的龙飞凤舞,在“一波三折” 中微微地颤抖。这景象,活脱脱一幅当年我摆摊写春联挣钱聊以养家糊口的图景再现。 近不惑之年,因家庭历史缘故,命运将我从人生颠峰跌至低谷。一个县委文化干部,成了故乡小镇一企业卖豆油麸醋和盐巴的副食门市售货员。企业实行含量工资,每月工资多到三十余元少到二元八角,令人难以置信。谁知“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一年后门市拆修,我随之失业。一个成年的半瘫瘓儿子和我,父子俩囊中羞涩家无隔夜粮。一对沉默寡言人苦熬在十平方米黑暗潮湿的小屋内,四目相对满含悲怆度着凄苦的时光! 压力使我产生动力。几夜难眠终成一计:时近年关,写春联卖。古人云:“武人落魄卖艺,文人落魄卖字。”好在我毛笔字较为娴熟,发挥一技之长,解决生活困难。写春联无本钱,我赊回红纸和笔。连夜赶写起来。三九的夜晩寒气袭人,写得手脚冰凉,腰酸腕痛,又无火取暖。只好写一会儿又原地搓着手跳一会儿。直到桌椅和地上摆満春联,才心含几分欣慰钻进冰冷的被窝。是夜,做梦都梦见明天春联畅销俏卖。 翌日是逢场天。清晨,我用一张床上垫谷草用的竹床笆折当摊子板,借来两条板凳作脚架,撕破文人爱虛荣的面子,在大亍沿上摆起了卖春联摊子,四五角钱一副,边卖边写。残疾儿子在一旁坐着帮我看守摊子。 “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乡人熟悉我,纷纷来买我的春联。他们说我字写得好,还有鉴赏价值呢。我知道他们是在奉承我,照顾我的生意。“哀兵必胜。”卖春联初战获捷。白天写的卖完了,我连夜和第二天利用闲天又赶忙写。友人福林见我住的黑屋子白天无光线,便叫我去他乡下写,并烧起柴火叫我边烤火边写。友人嫂子煮好热喷喷的饭菜。他们家境贫穷,饭菜虽然清淡了点,然而此时却胜似海味山珍。友人夫妇的情谊,如温暖的春风,融化了这命运低谷之年冷酷严冬的千里冰封! 一日,我的摊子不慎伸过一商店门市约十厘米,商店那位我昔日辉煌时对我恭敬献媚有加的老板娘,竟扯着尖嗓子,大叫着我名字,从亍口直追到深巷中我的陋室,说是我摊子遮了她门市,硬是逼守着我搬开摊子,她方才傲慢得意地扬长而去。 十厘米。遮了她门市?!人在落难的时候,才知道谁是真正的朋友,谁是趋炎附势的卑鄙小人!才能深刻地体会到芸芸众生的人情冷暖与世态炎凉!此事在我心之深处铭刻下永生难忘的痛。 呼啸的寒风,飞舞的毛笔,飘扬的红纸,转动的手腕。我佇立在亍头,拼命地饱蘸浓墨,为生存而书写着春联。手痛了,脚麻了,腰胀了,脖子酸了,我咬紧牙关强忍着。岁月在一横一竖中流走,年三十终于在一撇一捺中到来。 除夕下午,卖完最后一幅春联,终于封笔收摊了。我还清了纸笔欠款,一算账,写了近30天赚了200余元钱。残疾儿子乐呵呵地说,爸爸,可以过一个胖年了,明年你又写。我高兴地点点头。勤劳的汗水,换来了父子俩的欢欣! 次年,当我准备在写春联上大展宏图之际,命运出现转机。单位仼用我从事行政工作。写春联卖的岁月成了历史,打上了句号。 现在,卖的春联大都是印刷品。写春联的人少了!而凛冽寒风中挥舞冻红的手赶写春联的我之身影,却永远萦绕在我的脑际难以忘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