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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路边有个幺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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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 20: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源上泉 于 2013-1-21 20:11 编辑

                                                       路边有个幺店子   (小说)
                                                             源上泉
        从金沙江手爬崖往南行,只十五里地,就到不打眼的栀子坪。坪西,山峦叠嶂,连绵起伏的群山。一眼望去,家在向天边伸延,深邃而高远。最后,大山消失在茫茫的云雾里。
         坪东,一冲葱绿的田坝。被墨绿的豆叶丛割成一畦畦田垄。一坝一沟,偶尔传来几声蛙鸣。只有那麻不溜秋的田秧鸡,在稻林里“咕咚咕咚”的鼓噪,叫声清脆、婉转。很快,西边天际,飘来悠悠黑点。黑点越来越大,一下掠飞过来。那是两只岩鹰,在田坝的上空盘旋。刚才还在高歌的秧鸡,倏地销声匿迹。
      这时,从坝心穿过、弯曲的田塍上有人路过,会驻足而看。但总是失望。岩鹰打了三两个圈子,抖抖翅膀,又悄悄飞去。在绵亘的山巅,它依旧变成小不点儿,渐渐消逝在蔚蓝的天幕里。
      过路人望酸了脖子,又回头走自己的路。过了田塍,踏上当年云南马帮驮茶运盐走过的石板小路。青石板上,苔藓青青。落足的地方,被过路人的脚板磨蚀出深深的凹凸痕印。穿过茂密而清静的青杠林,爬上小山丘,前方是一片婆娑的水竹林。浓荫深处,隐隐点缀出些许青瓦泥墙,倒有几分“竹篱茅舍”的景致。穿过竹林,那路正从一幢瓦屋门前逶迤 而过。
这是栀子坪的幺店子。
      房子呈搭勾形。说起这店修建于何时,老辈人也说不准。只从屋的房梁、椽子及发黄变黑的檐柱来看,年深日久。据传,先前这店生意十分兴隆。望不断的大山,是云南闻名的罗汉山。那地方盛产油桐、乌桕、核桃、板栗。山民要换回大担的盐巴、沱茶、布匹,得从这儿路过。来来往往的客商,都把幺店子当成歇脚的去处。进罗汉山,下叙川府,没第二条路可走。要么,翻十五里山路,沿金沙江而下。但那时江边坎坷无比,纤道上只有背纤人攀登的稀拉脚迹,和水鸟掠过的渺茫的鸟道。
     这店,男主人姓丘,死在动乱灾荒年月,剩下寡妇幺娘和女儿莲玉。早些年,店内冷清,无生意可做,上边也不让做。娘母生活过得艰难。农忙时,幺娘一听岀工锣鼓响,赶紧从菜园里挺起酸痛的腰杆,兜个烧红苕,提起小板凳,和村人在集体公田里背太阳过山。女儿那时还小,背个塑料布缝就的书包,书包里踹揣放着个熟芋头,唱吁吁地到村里小学校读书去。幺娘望着蹦跳的小莲玉,自然暗地叹息。田土连年歉收,村里发放口粮,常常盖不过正月。那就只好“瓜菜半年粮”了。
       栀子坪的人家,只盼着秋天来临。但到了收获的秋天,每家每户仍只能挑那一担、两筐毛谷子、连鬚苞谷回家。对丘幺娘来说,象荒岩上一株枯树,尽遭打头风。孤儿寡母,有何劳力?比人情,村上单身汉,谁能帮忙?即使有人来,幺娘死活不愿。恰逢有过路的陌生男人讨水喝,她忙站在敞坝里,高声喝道:“缸里有水,自己舀去。”仿佛这话是喊给全村人听得。村里人有些长嘴婆娘,早就四下放风:“丘幺娘男人死才三十多岁,熬得住?不嫁才怪!”谁知她是个古板人,把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三从四德”不知是啥东西,但贞洁的含义她闹得很明白。不是么,十五个年头,没半点“鞋歪脚邪”,她清清白白地走过来了。
       现在,栀子坪寒冬已去,春天早已到来。你瞧,四坡八岭变得青山绿水。从前,这门庭冷清的店子,现在当刮目相视。堂屋里外三层陈列着高大的货架。门面挺神气,阶口用水泥抹过,光光溜溜。依门而立的柜台,嵌着雪白的瓷砖,锃亮可鉴。再瞧女主人,幺娘约四十挂零,那齐耳短发,米色紧身褂,给人干净、利索的印象,显露出年轻时的风韵。店变样,人也年轻了。店里除了卖百货,还经营烟酒糕点,生意做得极活。
      最近,幺店子突然静寂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幺娘首先感觉到这种可怕的宁静。宁静中,参合着一种无法说清的苦涩。这天一早,幺娘打开铺板,猛一抬头,眼前的情景勾引起她屡屡愁绪。
      门前,一湾清花碧亮的山塘,泛着一圈圈好看的涟漪。接着传来“啪啪”的捣衣声。一阵晨风吹来,夹裹着淡淡的高笋香和稻花的气息。莲玉半蹲着身子,右手高举捶棒,一下下、有节奏地拍打着花绿的衣裳。她苗条的身躯一闪一闪的,水中的倒影也一闪一闪的,随着捣衣声,塘边溅起碎银般的水花。水花珍珠般地闪亮,眨眼又落回晶莹的水面。有的像滚在荷叶上的水珠,摇来晃去,渐渐落入水里,无影无踪……
       “哎,这日子真是闪电似的哟!”幺娘感慨万千,她站在自家屋檐下,看着女儿洗衣的样子嘘唏不绝。
       人说“女大十八变”。莲玉什么时候长得与幺娘年轻时那么点儿漂漂亮亮了?胸口渐渐隆起,鼓鼓的。腰儿苗条,纤纤似柳。臀部浑浑圆圆,丰丰满满。一条油黑的大辫坠在腰际,甩下了多少小伙子的梦幻。一时间,说亲的牵线线地上门来。姑娘最初怕,不知是咋回事,躲来躲去不愿见。幺娘急了,暗暗问她:“玉儿,该你拿主意啰。”“我不。”莲玉一咬嘴唇说。      “不?!难道跟娘过一辈子?”“嗯。娘,我不嫁人,伴你过一生。”“傻丫头,天下哪有不嫁人的闺女?”“有,有。那就是我。妈——,要是我嫁人了,你呢?这日子……妈!”女儿双手箍住娘的脖撒娇说。
       女儿无意的一句话,像一朵阴云投影在娘的心坎上。该怪谁呢,女儿大了,她想的,说的,还能和着娘吗?
     那日,媒人孙二娘领来一对俊后生。一个虎背熊腰,牛高马大;一个白净脸皮,斯斯文文。那高大者拧着四喇叭收录机,进门“毛毛雨、毛毛雨”就洒起来。歌声软绵绵的,听起来不那么舒服。那斯文人空手空脚,进屋寻个角落,掏出书就读,如入无人之境。在里屋抵着门缝细瞅着的莲玉被进门幺娘叫住,说:“高个是王村长的侄儿,手艺人,建筑工头。读书的是高凤店的教书匠,民办的。你想想,由你选。”莲玉腾地红了脸:“妈,选什么呀!你给女儿挑一个就是。”莲玉的话,说到娘的心窝里,娘说:“王村长的侄儿蛮好。’有手艺‘嘛,又是包工头,有钱啦。而再好不过的——你又不出村……”
      “妈!”莲玉截了娘的话:“你咋一开口就是钱啊钱的。娘,我看上啰!”“看上哪个?”“教-书-匠!”“背你妈的时,穷教书天远地远的。你说说高凤店在哪儿?”“城边边的高凤店呗。”
       幺娘沉默了。女儿要远走高飞,将要成为事实。祖祖辈辈生活的栀子坪为什么吸引不了她。幺娘想起那天下午,娘母去后山耙丛木须——捞山柴的情景。幺娘码好柴禾,不见了玉儿。当她找到女儿时,十二分惊叹。莲玉像尊观音菩萨似的站在如鹰的岩石上,翘首朝茫茫的天际那边遥望。那情景,简直入神了。夕阳的余晖里,层层叠叠的山岭,从脚下荡去,波浪般的涌向天边,越荡越远,越荡越壮观。最后,天地显得万分开朗,万分辽阔,万分高远。在那遥远而变换着的天边,忽然闪烁着一条五彩的光亮,那光亮很美。是天河,还是海市蜃楼?幺娘回头一看,栀子坪只有草,只有树,只有黄土。女儿从小在这山沟里长大,打柴、割草、砍毛竹、拖杉桠,普山普岭没有钻遍?哦,在女儿的心里,栀子坪太小了,山外有天啊。幺娘苦恼起来,方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往城里打工哟!寻思自己该怎么办。
       栀子坪有条世代相传的风俗,姑娘找婆家要“摸家底”。亲事一谈起,女方就同媒人去男方家查查亲家的“底细”。说明白点,男方摆出最能代表自己家庭经济情况和生活水平的东西,让女方“检阅”。有的姑娘大胆得很,背地翻箱开柜“偷审”。“摸家底”一过,若女方满意,婚事大致定下来。于是就正式过节。先是五月端阳送扇,八月中秋送饼,大年三十送酒肉。想起“摸家底”,幺娘心里涌出一线希望,盼着挑剔的日子。
       不久,孙二娘带母女两坐了半天汽车来到市郊。教书匠家在坝区居中上水坪,比幺娘家好上几倍。亮堂的楼阁,时兴家具,窗明几亮,颇有几分现代化的气派。女儿高兴,母亲却阴着脸。幺娘默默无话。第二天早饭一吃,她吵着要走。未来的亲家苦苦相留,劝她进府城见识见识。她坚决不允。亲家母送他们到河坝上,别时唤住莲玉,亲热的说:“闺女,这是明辉的点点心意,你收下吧。”说着递过来一个红纸包。莲玉不知啥事,说:“我不要。”幺娘一眨眼,媒人上来,一把将红纸包塞给莲玉:“哎呀,该接的礼就接着x,红封儿。”
       一行躇躇走过山嘴,幺娘回头道:“打开看看厚礼。”莲玉掏出红包,里面是十二张崭新的百元钞。哟,月月发财!
       幺娘脸一青:“呸,这点咋出得了手!”
     孙二娘一见,忙道:“礼轻情意重,别小看。”
    “妈,明辉没多话说,忠厚老实,人也好,我愿跟他一辈子。”莲玉赶紧几步,想宽母亲的心:“待明辉二天分家过,我们一定接你去……”
    “宁跟讨口的儿,不跟当官的女!”幺娘噜着嘴,唠叨着走前头去了。
      打那起,幺娘少有笑,只爱做活,卖货。莲玉守店,她就背起竹背篼到三十里外的桃花镇购货。
      事情也真是,幺娘早已泯灭的、压根不曾想到的希望和机遇会降临到她的身上。
     几年光景,栀子坪的人家富了,掀了草屋盖了瓦房。山沟里第一次办起砖窑业来。烧砖做瓦,山里没人会。村长从很远的地方请来个师傅。这瓦匠五大三粗,黑黑的汉子。他搭砖做瓦,烧窑看火,很有功夫。据说他家有老母亲和几个娃娃,等他挣钱寄回去养活。匠人喜欢喝酒,三天两头从窑上下来,在幺店子痛饮。开始,喝到傍晚,幺娘就拍着柜台吆喝:“喂,赵瓦匠,掌灯了,快去你破窑上,我下铺啰!”声音惊乍乍的,不容拖沓。后来不知为什么,时间一长,幺娘声调渐渐变了,变得轻言细语:“哟,瓦匠师傅,天不早了,改天来吧。”有时嘴上说着,手边悄悄塞给个咸鸭蛋,一把五香花生米,抑或塞个酒瓶,让瓦匠带回窑上慢慢喝酒去。一日,女儿不在,瓦匠来了。双方像有预约,幺娘唤他进屋。桌上,一盘腊香肠,一碟猪香嘴,一盅一筷。幺娘望望他:“你们出门清苦,人生地不熟,三病两痛,衣破鞋烂,没人待侯。你有啥难处,告我一声。妇道人家做得了的,花不了大力气。”赵瓦匠听了,红了眼圈,说:“你心肠好,跟我死去的玉惠一模一样。我不知咋报答你。”说完,掏出一张菜色的包头巾,又道:“这头巾不花俏,你裹着合适。”幺娘不推不就,潸然泪下。哪会儿谁能想到莲玉爹与她相见时,也是送一块花头巾。那个中是什么意思呢?哎,这瓦匠……
       幺娘和瓦匠悄悄的来往着。其实,她心里筑起那道女人的贞洁堤坝,仍然是坚固的。事情就这么下去倒无啥,可是……
桃花镇是个小乡场,同其他川南山里小镇差不多。青石阶,青石板,两溜瓦屋。什么买卖都在这窄窄的街面上进行。农历三、六、九逢集。乡场虽小,赶集倒也热闹。飘着葱花香的豆花店,泛着油烟的麻花灶,人声鼎沸的茶酒肆,吆吆喝喝,欢欢笑笑。拴上一张洁白围腰的乡下妹子,也背着个人造革小提包拥着小伙子疯叉叉地跑进镇电影院……
       幺娘常来桃花镇,面对双双男女扶着搂着,心里暗好笑:“这玩意当初怎不时兴哟!”这一日,她背上货物从供销社出来,迎面碰上赵瓦匠。不知为什么,她心儿砰砰地跳。
     “你也来了?”他嗫嚅着问。
     “我请客。”瓦匠笑着,手上一晃电影票。
     “不不不。”她慌乱了:“我得赶路回去呢。”
      “算啦,你这点货,由我背到栀子坪。”
      “……”她语塞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赵瓦匠诚心请客,抢过背篼往对门茶馆里一放,对茶倌说:“帮盯着。”说完回头,一道火热的目光朝幺娘射来,深沉,难猜。她捋捋鬓边散发,掉开头去。
     鬼使神推,幺娘怯怯地跟着瓦匠走进电影院……看啥电影?幺娘忘得一干二净。
     夜,是不知不觉的来临了。一弯弦月从山后露出小船似的脸庞,害羞的把朦胧的轻纱罩住山路,桤木林。下露了,路边的草丛闪着湿漉漉的光亮。幺娘和瓦匠默默的往回走,谁也没说话。仿佛什么都讲完,抑或什么也没说。来到村口黄桷树下,该分手了。
    “送到家吧。”瓦匠说。
    “不。”幺娘语气十分坚决。
     目送着瓦匠的身影消失在黑黝黝的杉丛中,幺娘心中涌出难言的苦衷,有点后怕。这样下去……她不敢想下去。
     “妈,七祖公来过了。”幺娘一进屋,莲玉冷冷的说。
    “啊?!”幺娘不无惊诧。心里仿佛悬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七祖公,栀子坪丘家的族祖,一个又老又矮的酒疯子,什么事都会干出来的。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祸事。
      栀子坪东南有条小溪,小溪上游是一遍茂盛的草场。那日,幺娘的侄儿媳妇惠敏去那里割草。忽然,山腰茶园中,传来粗粗犷的山歌:
          “斯茅草儿对尖哟,
            今年洪水要潮天哟!
            洪水潮天我不怕吔,
            妹呀!我背你过山梁哟……”
     惠敏一听,唱山歌者是她青梅竹马的牛哥。想起与他再不能成婚,心头又喜又悲,情不自禁将儿时的山歌唱出来:
           “芭茅草儿尖对尖哟,
             今年洪水要潮天哟!
             洪水潮天我不怕吔,
             哥呀!变个麻雀跟你飞哟……”
     两人你唱我对,仿佛回到童年时代。此时,七祖公从茶林边过,见这般憨唱,怒从心中起。咚咚地跑回家,叫幺娘的侄儿当场把惠敏捆了回去。七祖公喝了半斤“猫尿”,吼着跳着,怂恿起丘家长辈用黄荆棍将惠敏遍身抽伤。惠敏的男人一气之下,揪住惠敏的头发,扯开了婆娘的衣襟,用那尖尖的竹棍戳那丰满的胸脯……,那疯老头跳着,拍手叫好。
     幺娘想着,无声的坐在床头,脑子里如一团乱麻,扯不断又理不清。夜,万籁俱寂。敞坝上,野狗打着鼻息远去。古老的窗棂,透进来淡淡的月光,把摇曳着的竹稍枝影印在泥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老熊。突然,她又想起了凶神恶煞的七祖公。
     “哒哒哒……啾!”屋后水冬瓜树上的猫头鹰叫得凄惨,使人心烦。幺娘听听里屋,女儿大概睡去。一只早来的萤火虫幽灵般地飞进窗来,闪闪的落在洁白的蚊帐上。幺娘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轻轻地伸手去捉。只一下,那小东西被她逮住。她把她闭在手心里,细细地瞧它发蓝光的部位……突然,她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咚、咚。”沉闷的敲门声传来。
    “谁?”幺娘一惊,蹑手蹑脚走到外屋。
    “是你?!”门一露缝,她后退了两步。
     “幺娘!”瓦匠显得急促,浑身沾满黄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说:“我得走!刚才我到窑上,一伙人不问青红皂白围着我就打,这不,你看我的衣裳也被撕烂。他们边打边骂,骂我是流窜犯,勾引丘家女人的流氓……”
    “啊……”幺娘愣住,半响没吐出个字。
   “你别难过。幺娘,我思虑再三,请相信我是个好人,一个好人有句话要给你说,不知咋的,我想娶你……”
    “不不不。”幺娘诚惶诚恐。
    “出门人不说谎。”瓦匠一惊:“你嫌我穷?钱是人挣得。何况莲玉一嫁,你一人孤守这店子么?”
沉默。刚才还叽叽叫得纺织娘,突然不叫了。怕惊扰了这对过来人的幽会。仔细想,瓦匠的话,掺和了几分愁凉。但在幺娘听来,却像涌来一股暖和的潮汐。他和她久久对视着,慢慢又掉开头去。忽然,初月投下的两个身影渐渐合拢。那粗暗的影子在微微颤抖……
     “妈!”声音如雷贯耳,来得突猛异常。
      瓦匠和幺娘震懵了。回头看时,莲玉从天而降似的站在货架前。
     “好啊!赵瓦匠,你敢欺负我娘!”莲玉眼睛里射出一团怒火。
    “不准胡说!”幺娘喊一声,会头对瓦匠吼道:“你快走,走吧!”
     瓦匠一愣,想说什么。最后望了一眼幺娘,甩下一句话:“你等着!”回头踩着静静地月光走了。拖着一条又长又黑的影子。
    “妈——”莲玉在呼唤,扑了上来。
   “莲玉,孩子……”幺娘泪如泉涌。
    “妈,我该说什么呢。我有句话不得不说,从小你为什么要给我讲一个女人要‘从一而终’?”
    “孩子,我也有一句话没想透啊。为啥我没有找男人的自由呢?只因我爹欠下你爷爷五斤烧酒的钱,就嫁了你爹。”
      月光落在西山那边去。它怕吗?哦,它回答不出这个简单又复杂的问题。
      幺店子,静静的幺店子啊!
      山塘边,没了锤衣声。莲玉拧着绣花被面,站起身,揉揉腰,白嫩的手指轻轻地掠了掠额前散着的刘海。无意回头一望,看见母亲幺娘正怔怔的凝视着竹林那边。淡淡地晨雾中,那丛多姿的水竹林,透过来几束七色的晨光,照着她忧郁的脸上……
      哦,后天,莲玉就要出嫁了。母亲啊,你在想什么呢?女儿的嫁妆该置办的已经办齐。不该办的,你也尽力去做。事情办的细,办得虔诚,像去还一桩早先许下的愿。莲玉知道你此时此刻的心情。酸也有,咸也有,辣也有,但更多的是苦涩吧。可母亲啊,你又理解女儿吗?
       第二天清晨,莲玉唤母亲吃早饭。唤不应,忙推开门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幺娘不知去向。她的箱柜里,除了她的换洗衣服外,无一丢失。抽屉里,一千五百元贷款不曾少一分一厘。娘啊,你去了哪里?
       直到日落黄昏,村里人捎话过来,说看见幺娘和瓦匠在金沙江边的小站上了火车。据说两人坐的是柔软舒适的软卧呢。
       至此,栀子坪又沸腾起来。自然,好长时间,幺娘是他们议论的中心。一直到打谷子时节,莲玉嫁走了,幺店子房屋卖给丘家本家。关于幺娘的为人、去向的风言风语才歇息下来。最后,在栀子坪,再也无人会想起幺娘来,她终于被人遗忘。
源上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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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 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有点老套,不过语言很优美,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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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学习{: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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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 21:13 | 显示全部楼层
真诚欢迎对拙作提出灼见和批评.随后我陆续会再传载一些过去已发表或未发表的和新创作的小说拙作,当然想征求大家提岀不同意见,以提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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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3 2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情节饱满,人物丰富,很有可读性。期待继续读到老师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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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5 20:0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篇拙作,成思于很久以前,在那改革开放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正如上楼网友所言:"故事老套".可是我最近发现云南与四川边界偏僻山区,所谓"三从四德"仍然在精神上禁锢着妇女,在丈夫离世后不敢再嫁,!在改革开放30多年后的今天,故事就变得十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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