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花儿 于 2014-5-2 13:18 编辑
(3)23岁 花朝月,朦胧别;落花情绪,上坟时节。我生在三月初三,有时赶上清明节,年年紧挨愚人节,真是个尴尬的日子。
回想起21岁的最后一夜22岁的第天,我一边准备回大学毕业答辩,一边挑灯夜战奋笔疾书自己的“高县梦”。
我曾经强烈梦想着要生活下去的城市啊,那里的糖葫芦、莲子粥十数年如一日的吸引着我,我了解路上许多行人的故事,熟悉那里青草的呼吸、河流的脉搏……竟然在我22岁第一个凌晨大发豪言壮语后,都还没有平稳的走完一个年岁,23岁的生日就已身在金华。
“三月三,风筝飞满天”、“画堂三月初三日,絮扑窗纱燕拂檐”、“永和九年,三月初三,兰亭集会”,这些我用来为自己的生日附庸风雅了许多个年头的典故,比起23岁这个三月三,都是浮云,简直弱爆了。
因为,23岁的三月三,愚人节的第二天早晨,我们跟人打架了。
闺蜜家在商贸城有几家铺子,因为卖的东西不一样,平时都是分开守,那天不知道怎么的一家人大早上就凑在一起去了她和她男朋友守的那个铺子。
那天我们在闺蜜铺子旁边那条街路过一家卖桌椅的在零售处理样品,就一起去看椅子。
商贸城里摆的商品几乎都是样品,基本是不卖零售的,外贸公司都是把样品和商家名片放在一起拍照,多处比对之后再下单。
也有少数客人会要求给他一个样品,除了很不值钱的东西,一般是要收样品费的,样品费比零售贵许多。
我刚刚到义乌时,天真的想,商贸城里什么都有,以后我没事就拿个笔记本,抱个计算器上市场去溜达,家里缺洗发水,我就去卖洗发水那里东看看、西问问,然后装作很世故的样子说:给我拿个样品吧,私心里想着最好每个牌子来一瓶。家里缺围裙,缺钢丝球,缺梳子镜子,都上市场上去要样品。但是目前没有实践过,因为凡是问我要样品的老外我都是收了钱的。
那一家铺子很宽,除了路边上摆的,里面还有好多款式。我们看着看着就越来越往里走,闺蜜惊讶的发现和她的铺子墙壁背靠背的另一家铺子也在做和我们相同的产品。
我们心态很寻常的去围观人家的产品,发现虽然是同行,但其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正在看着,那家老板娘突然冲出来,打了闺蜜正在拿着她的产品看那只手一下,还骂了几句难听的话。
我们虽然莫名其妙,但更多的是觉得晦气,正巧桌椅也没有看到合适的,大家就走了。
回到自己的铺子上,闺蜜越想越觉得委屈,就哭了。她妈妈见了很生气,她男友见了很生气。
结果就是我们就又回到了刚才那个看桌子椅子的铺子,装作继续看桌椅。
果然那家同行出来又开始挑衅了,几个女人瞬间泼妇附体,一番骂街下来,她一口难敌众口,突然开始动手扇耳光。 接着我们就一拳把她从门口过道上打飞进铺子里面,然后就是一顿狂揍。
她当时一个人来着,打完之后她鼻子也流血、嘴里也流血、鼻青脸肿、衣服也撕烂了……被拉开后继续骂街,过道上隔几步就是她吐的带血的口水,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啊……但是闺蜜的男友脸上被她抓破了好长一道血口子。
最后警察来了,事情处理得很和平,但是从那以后同行之间撕破脸之后的竞争却是更加漫长而残酷的。
生意场上有太多事情是我们这些刚刚走出象牙塔的年轻人无法想象而因此吃亏的。而某些家财万贯挥金如土的土豪,他们的素质和思维,也是我们这些圣人子弟难以理解的。
比如和我们打架的这家,人家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而我们迟钝到曾经多次从她门口经过却没有发现人家和我们卖相同的产品,人家却认为我们是故意去偷窥她的样品款式花样的。撕破脸时人家就说我们蓄谋已久,最终上门行凶。
那一刻我忽然开始感谢我的大学,别的大学都是把学生自由的放养,让他们享受人生中最自在的城市生活,而我的大学把我们当孙子管着、锁着、压榨着,精神上物质上人身上意识上,无处不在的压迫,它似乎试图在我们走进社会之前就把那些遥远的丑陋强加在我们身上,并且教会我们应付这种丑陋的唯一诀窍,就是装孙子。
所以我们没有在警察叔叔面前死不悔改穷追猛打,我们非常谦让的把这个机会留给了挨打的人。
那一天我不禁再次感叹:世界上有许多巧合,其中大部分叫做“好死不死”。好死不死,打架那一家除了在四区的铺子和我们背靠背,在一区的铺子和我们还是斜对门。
从此以后,我们不能从她的铺子门口经过,差不多等于不能从那一条街经过,不能看她的产品一眼,更不能在她有客人的时候经过她的街口。
但是人家从不闲着:打电话给闺蜜的妈妈没玩完了的扯淡,我们厂里和她认识的工人当天晚上就出幺蛾子闹事,有时还满脸堆笑的告诉你:河北的货不好,我们山东的好。甚至还在我们有客人来谈生意的时候,趁着人多我们顾不上,悄悄拉了随行的翻译到她家铺子上去看,等于是抢我们现成的客人。
至今不能理解,这么多损人不利己的人,都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在商贸城里,中国人和外国人做生意,初衷是要赚外国人的钱,中国人却要窝里斗,为了打击对方,相互把价钱压得特别低,直接导致不得不在原料或做工上缩减开支才能保证不赔本,最后好处全让外国人得了,中国制造还要背一个偷工减料的臭名声。
23岁收到的生日礼物,不是真金白银,不是花卉盆栽,是一箱来自高县的羊田粉条和宜宾芽菜。
金华的粉条很粗一根,并且怎么煮都煮不化。他们也有类似于榨菜的东西叫做雪菜,一大股味精儿。总之他们瞧不上我们的特产,我也瞧不上他们的化学产物。
夜里去逛了一条非常有名的夜市,有名到有一天我看到当地新闻,市级会议专门提到这条夜市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
我逛街的时候发现,就衣服鞋帽而言,除了外地进驻的知名品牌,这里的散货流通的都是些质量很次或者款式很难看的产品,他们解释说好看的高质量的都卖到外地或外国去了,只有卖不出去的就在本地消化。
所以这里土生土长的普通家境的人当中,美女很少。有点品位的都是土大款,十分漂亮的大多是外地人。放在成都,家境普通的即使长相平平,也能打扮得很好看。但是在这里,很难。
和我们打架的那个女人,三十出头,烫着一个在四川只有四五十岁的老太太为了使得头发看起来多才会烫的发型,顶在头上像个鸟窝,但那确实是这里最受年轻爱美的少妇们欢迎的发型。
至于饮料、日用品、洗化品,这里大部分是山寨或者质量粗糙的“自主品牌古”,什么“娃给给”“王老爹”笑料百出层出不穷,做得好一点的也是难辨真假。但是当地人的心态很耐人寻味,他们都觉得没有什么好介意的,还是会买,会当成正版的去对待和使用。
逛完夜市我继生日打架之后又开了23年来另一个先例——进网吧上网。真是匪夷所思,23岁了居然没有进过网吧上网。网吧吸烟的人真多。
晚饭吃得实在太撑,所有人都没有多余的肚皮去吃蛋糕,也就作罢了。过往22年岁月深爱遗恨种种,于我已是前世今生,恩怨两结、一刀两断,那些繁文缛节能省下再好不过。
虽然我对残酷的生意场无感,但是那些美丽的商品始终吸引着我,我希望23岁这一年,把这些暴利行业都看一看、学一学,这个世界的语言太过丰富,价格也是其中一种。
我发下了比22岁时更加宏伟的愿望:我活在这世上,绝不甘心只在闺阁中刺绣描红、舞文弄墨以终老,势必要踏遍青山,步履天下,饱览这山河莽莽、风采无限,方才不负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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