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震惊中南海的“下里巴语”

夜饮石门

震惊中南海的“下里巴语”
                                        作者  吴国义

      1957年，中南海怀仁堂，地处偏僻川南山区的一群纤夫，带着一部特殊的“作品”公然“闯进”了北京，在中南海怀仁堂一展风采。在演出中激起全场观众的一阵阵欢快笑声和热烈掌声，并受到周恩来总理等中央领导同志的充分肯定和赞赏，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也多次予以播送介绍……这部有着如此魅力的“作品”，正是我们高县的土特产，堪称川南民歌瑰宝的《南广河号子》，此后，南广河号子被更多的人所认识，也让更多人对南广河和南广河号子产生了兴趣。

      但凡提及川江号子的资料中都回避不了南广河号子，南广河号子是流传于南广河上自珙县沐滩到经高县、庆符、至宜宾南广镇入长江口约100多公里区段内江河上的船工号子，此区段当地人称南广河，《南广河号子》即由此而得名。南广河长江第一支流，发源于云南省威信县大雪山，由南向北入川，流经宜宾地区的珙县、高县后，从宜宾市的南广镇（过去属庆符县辖区）注入川江（即长江）。

      南广河作为长江（川渝一段称为川江）的主要支流，南广河号子也成为川江号子的重要组成部分，川江号子是四川民歌中川江船工劳作时所唱的劳动号子，被称为川江船工号子，简称川江号子，历史上也曾有人称为川江船夫曲。四川境内江河纵横，有大小河流九十多条，在20世纪60年代以前的四川，交通运输则主要是水运，而木船是水上运输的主要工具。


      千百年来，川江船工为四川的经济繁荣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也创造了誉满全球的川江号子。川江号子旋律多姿多彩，唱词内容丰富，其歌唱时而悠扬，时而激越，时而舒缓，时而紧张，极富感染力，充分展现出川江船工在险恶的自然环境下不畏艰险、不怕困难的拼搏精神和勇往直前的豪迈气概，同时也表现了船工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粗犷而不失幽默的性格。


      南广河号子作为川江号子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其独特的文化魅力和地域特色，南广河作为秦汉时期主要通道“南丝绸之路”的重要辅助交通方式，承载了沟通川滇商贸往来的主要作用，四川的盐茶、布匹、百货和云南的铜铁锡、山货往来就是靠这一条急流险滩的南广河进行互贸运输。往来的船只主要靠纤夫拉纤，由于南广河滩险谷深，有9窝18峡108险滩，在艰苦的劳作中，为了达到掌握航行的速度，统一船工的动作，所以无论是下水搬桡或上水拉纤，在整个航行的过程中都不能停歇，因此产生了号子。船工号子是由号工领唱，众船工帮腔的合唱形式。主要包括推桡、搬桡、摇橹、拉纤等工种号子，其中又有平水、紧水、抛河、靠岸、离港、过滩等不同的劳动条件和不同劳动工序的、节奏不同、风格各异的号子。

      南广河号子作为一种民间音乐形式，客观上起到了川江水路运输史的活化石的作用。它的存在，从形式上延续并反映了千百年来南广河上运输业原始的劳动状况，使今天的人们还能真实地感受到这种延续了无数代人的原始的劳动方式，更使今人深深体会到，自古以来南广河流域劳动人民面对险恶的自然环境不屈不饶的抗争精神。领唱部分歌词除劳动号令、呼号以外，其内容大多为反映船工生活、南广河流域的水文概况、沿江两岸的山川风貌、人文地理和风土人情以及民间传说、故事等，多为谈天说地、即兴发挥。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交通运输的改善， 机动船逐渐代替了木船，公路建设的发展等，特别是宜塘公路的建成，使古老的木船航运业逐渐失去其竞争能力和生存空间，昔日拼急流、闯险滩、手爬岩石肩拉纤的船工的身影和那动人的号子声声也渐渐离人们远去，更随着那一代纤夫的消失，南广河号子即将失传。川江号子现已被列为四川省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和我国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

      由于时代的进步和时间的推移，曾经辉煌的南广河号子面临失传，为了记录和保存这一文化现象，保护历史文化遗产，2011年6月，以弘扬高县文化为己任的民间网站宜宾金线岭网友社区决定，尽快抢救南广河号子。据了解，现在高县尚健在的当年纤夫还有数名，但最年轻的都有70来岁，最大的有90多岁，纤夫中甚至还有妇女。6月12日，数名网友得知当年在南广河上有名的杨家十八根蒿杆船帮的传人杨中全尚在人世，于是赶往高县大窝镇采访。
      车出大窝镇数华里，车无法前行，于是弃车而行，2个小时爬山越岭后，终于见到在路边迎接我们的杨中全，几句寒暄，一见面就可以感受到这位老人的豪爽和精干，尽管已70高龄了，拉纤生涯让他的身体依然那样硬朗，在他的身上依旧可以看到当年拉纤时的影子，说抢救南广河号子，他非常高兴，在路上就拉开了话匣子，。

      听说我们要来，他特意把在宜宾儿子家的老伴叫了回来做饭，很让我们感动。为了便于介绍，老人把我们请进他的卧室，刚一坐下，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当年拉纤时的情景。同行的一位叫“艺术人生”的网友也是快60岁的人了，他的父辈曾经也是纤夫，触景生情，他也和杨中全一起回忆当年拉纤的艰辛和乐趣。于是一幅南广河纤夫的生存状态图展现在我们面前........

     那时，南广河上经常都有数百条船，非常繁华，商人把货物从宜宾销往云南，主要是靠水运，从南广镇的长江口到珙县的沐滩来回要三天时间，因为是上水（逆水），几乎都靠纤夫拉纤最险峻的河段是从来复以上到庆符、高县趱滩这一段，拉纤时为了达到一齐用力的目的，领江起头喊号子，其余的纤夫一起跟着喊，这样就可以达到最大限度的用力，使船只渡过险滩急浪，离按、闯滩、过急湾、靠岸等都有不同的号子，在河道平缓的地段为了打发无聊的拉纤生活，纤夫们也唱一些即景生情的山歌小调，形成了南广河号子丰富的内容，多数反映了拉纤人的艰辛生活，也展现了拉纤人苦中作乐的乐观豁达性格，常年在河上奔走，他们不仅对生活和生命有很多的理解。再艰难的滩也要闯，再苦难的生活一样要过。纤夫不仅艰辛，还经常有生命危险，杨中全说，那时一起拉纤的一些纤夫就因为事故而长眠在河中。

      南广河就是一部历史的记录者，由于船只失事造成的事故也非常多，一些商人因此而破产，一些纤夫因此而丧命。杨中全父亲的船帮在解放后也并入船业互助社，仍然在南广河上奔走，他父亲因为一起事故，被法院判刑后，因为苦闷而郁郁而终，说到这里，老人翻出珍藏的判决书，这份1957年的判决书再现了当年的那段历史。1960年后由于机动船只的发展和公路的修通，纤夫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南广河上再没有了纤夫的身影，几千年的纤夫记忆沉淀进了历史的深处。

      站在老人卧室的窗前，望出去是连绵的群山，六月的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多年未遇的大旱袭击川南，山坡上的庄稼耷拉着叶子。山坡下便是清粼粼的南广河，偶而一只打鱼船悠闲地行走在河上，但我的耳畔似乎响起那激昂的号子，“吭约嗨约，吭约嗨约.....”穿越巨大的涛声，响彻在南广河上。鼻中突然嗅到一缕淡淡的清香，原来是窗前的那株黄桷兰开了，一朵朵小小的花儿在枝叶间开得那么灿烂.....

       吃过午饭，老人约了另外一个老人，来到山脚的南广河旁，以水为景，打开记忆深处的歌声.......鱼船上摇撸的小媳妇，河畔洗衣的大嫂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唱起那些原汁原味的号子，让我们感受到号子强烈的叙事色彩和现实主义特色.....
       那位从云南嫁过来的小媳妇夫家祖辈也是纤夫，口口相传的号子她也会唱一些，回程时她用小船送我们一程，一边摇撸一边唱起云南的民谣一边和我们聊天，她感叹现在能唱号子的人已越来越少了。她的感叹让我们强烈地感受到抢救南广河号子的重要性，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作为历史的忠实记录者，号子不仅再现了纤夫们的艰辛，还再现当时的经济、文化、地理等元素。

        掩映在两岸翠竹中的南广河非常静谧，月江电站建成后，形成一个巨大的湖泊，景色秀美，纤夫们走过的纤道早已淹没在水中，而那久远的南广河号子正如水中涟漪，一圈圈向平静的湖面远方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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