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or=rgba(0, 0, 0, 0.9)]内容来源于阳翰笙回忆录《出川之前》,第二部分攻读四书五经的少年时代,第九集在罗场读私塾。
清光绪三十四年,即一九O八年,我不满六岁,就进入私塾读书,父亲以“成龙上天,成蛇钻草”的话勉励我好好学习。老师是本族的堂祖父,清朝秀才。从《三字经》《百家姓》读起。《三字经》有两种,一种开头是“人之初,性本善”,一种开头是“天生物,人最灵”。在几年里,先后读了《千字文》《四书》《千家诗》《幼学琼林》《声律启蒙》《诗经》《唐诗三百首》等。 [color=rgba(0, 0, 0, 0.9)]
[color=rgba(0, 0, 0, 0.9)]读私塾都讲究背,开始是老师教一句,我们学生念一句。待学生已经认得不少字、初步度过了识字的难关以后,老师就不一句一句地教了,只是把句读圈出来就完了。因为我的私塾老师是秀才,比较有学问,所以我们读的书,他都讲,把书的内容和道理讲给我们听。无论哪种书,都要背。 [color=rgba(0, 0, 0, 0.9)]每天早上和下午各背诵一次。生课要每天背,教多少背多少。旧课轮流背,反复背。拿《四书》来说,假定今天老师教的是《尽心》,那么明天上课之前就先要背《尽心》,但以前学过的《学而》《述而》,直到《离娄》《万章》《告子》也都得背。或背一段,或背全书。背全书叫背包本,温故而知新。在大致懂得的基础上,每本书都背,也有好处。当然,对几岁的孩子来说,背书实在不是乐事。白天在私馆里读,回到家里,早、晚还得读。 [color=rgba(0, 0, 0, 0.9)]若是背不得,那就苦了:轻则打手心,重则打背花,再重就要打屁股,板凳还要自己端。我因为学习自觉,背不得的时候少,只要老师稍稍提示一下,就能唤起记忆,所以背花、屁股都没有挨过。 [color=rgba(0, 0, 0, 0.9)]在学堂每天都要写字。先写模格,后写跳格。老师写满满一篇,模着写,叫模格;老师只写一行或两行,自己第一行模,第二、三行照样写,叫跳格。起初老师还要握住手教,学习怎样运笔,怎样起笔和收笔,怎样转折和拖刀,学习一个字笔划的先后和整体结构。老师也讲一些方法和经验,什么左低右高、横轻立重啦,笔划多的字要收紧、笔划少的字要放开啦,什么“耍得‘女’字好、一定要口口小”啦(即“女”字中间那个空要收得小才好看,否则四局伸出五个丫枝,中间又大而无当,这个字就难看了),我们一开始写字、也就记得这些套套。一两年后,就临帖。我是先临颜字(颜真卿),后临欧字(欧阳询)。写字也是每天有一定的数量,多少大字,多少小字(小字写在大字的行间),由老师说好。当天的字老师当天判。写得好的字,老师用土红笔打圈圈(土红大概是一种岩石,一块一块的,放在碗里,加些水就散开了),写得孬的字,或者写错的字,就打叉。有些字,老师也给改一改,描一描,起示范作用。要是错别字多,又不认真,写得马虎,也要挨打。
读私学规矩很严,学生一到学堂,半天之内不是读就是写,根本得不到休息。最严的时候,连上厕所都要拿尿签。什么叫尿签呢?就是老师备一块竹板,上写‘尿签”二字;上厕所的学生必须手持尿签,没有尿签就不能去。其目的就是不让学生以上厕所为名,出去玩耍,更杜绝了三三两两游玩。不过,这种规定要遭到学生反对;我读书的时侯,就只实行过短暂的时间。又比如,夏天老师不让学生下河游泳,怕出事故,也不能让学生太野。 光是说一说,根本管不住我们。老师就想出办法,放午学时,用毛笔在我们的手臂上写上字或画上圈,字是草书,圈很特别,学生没法模仿,下午入学时要检查,要是谁的记号没有了,或者模糊了,就证明下过河,准定要挨屁股。 尽管这样,学生依然有办法下河。比方,摘一个嫩桐子,切开,用浸出的油汁涂在手臂中老师的记号上,这样下河只要不使劲搓洗, 一点都不会掉, 连墨都不会浸开。水性好的同学,把手臂举起来,在河里踩水,或者举臂仰游,什么都不涂,照样下河。我没有这么好的水性,一定要涂桐油,才敢下河。我们游泳的地方就在黄桷沱。那里水比较平,深水浅水都有,还有沙滩。游累了,就在沙地上打滚; 也彼此嬉戏,往别人身上撒沙、甩稀泥。 更有恶作剧的,故意将别人手臂上的记号搞掉。 让他到学堂去受训、罚站、挨打。 [color=rgba(0, 0, 0, 0.9)]
一九一一年,先是保路运动,后是武昌起义,人心惶惶,社会动荡不安。老师满脑子的圣贤书,崇拜皇上,无心教书;学生喜欢看热闹,也无心读书。这半年多,学堂时开时停,没有读到多少书本上的书,但社会生活、政治变革,这是一本大书。我们小孩子不懂这些历史事件深刻的政治内涵, 但知道要改朝换代,知道谁对谁错,具有强烈的爱憎。幼小的心田里种下的这些种子,日后出芽、开花,促成了我走上革命的道路。 民国以后,新式的国民教育还未能达到我们山区, 我依然在罗场读私塾。前前后后,我一共读了四年私塾。 请继续观听第十集 从罗场读初小到高县读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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