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最大和老赵“最二”及其他

和和

　　
　　据说，当年的杜甫大人，有事没事爱好“江畔独步寻花”，自然，那不是在寻花问柳，旧日子，江边哪有花街柳巷？那日子更没有广场舞，只好在江边找点风景，以消遣喝了酒后的那点闲情逸致罢。看彩蝶蹁跹，听黄莺鸣唱，不期，在蝶舞莺歌里，让杜工部吟出了“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那般好听的佳句。最为让人始料不及的是，故纸堆里唯一的一个“恰恰啼”，穿越时光，竟和现在的“恰恰舞”合上了拍，至于到底能合几拍，估计鬼也是不知道的。
　　
　　但有一件事，我不光知道，而且还理解得很透彻，那便是每日傍晚，我都几乎会去看看小区门口的广场舞。当然不是自觉去看的，我显然没有杜甫大人那般的雅趣，只是想到跳舞的人堆里面有我的伴儿罢。作一个非王二版的申明：不是舞伴。去打量两眼伴儿的舞姿步态，也是人之常情？就想，有人跳给你看，而且跳得那样专注，那样下神，这你就要知足了。哪怕昨天傍晚寒风凛冽，跳的人却一如既往，还是热火朝天，半个篮球场大的舞场上热闹非凡。虽然看不见腰肢扭动，但有四肢在运动，那就够了。惟我却在寒风的侵袭下，裹着厚厚的袄子，还是有点站不住，但那也得善始善终，不完成例行的30分钟的户外观摩，我心里会觉得差点什么的。
　　
　　那会儿，我一边心不在焉地搜寻着舞场上的那张最为熟悉的面孔，一边用手机上的一款时钟插件，不太熟练地数着秒表。我在惦着《新闻联播》，准确地说，我在惦着这个地球上的每一天。就想，除了能让人身体发热，能让腹部变小的广场舞，这世界上，和我的生计有直接或间接相关的东西，到底还有哪些呢？那些可能存在的东西，或许和我的日子更加息息相关。我当然不能无端地藐视捍卫自己日子的责任。事实上，某些责任，比之关注30分钟的广场舞，其所含有的物质意义或更具本质。
　　
　　一曲《红尘情歌》终于唱到了最后一句“这首歌我要送给你”，这是当晚听完的第三首舞曲了。我确实不清楚，日子里一次又一次“送给我的这首歌”能不能把我淹没，其虽然陪伴了我无计的茶余饭后的时光，但“浪漫红尘中有你也有我”这句歌词，让我最终悟出的似乎就是一句大白话。设想，日子里倘没有你和我，那还叫日子吗？岂止是大白话，其中还有致命的缺陷，光有你和我成吗？君不知，这世界如何还能少了第三人称？
　　
　　我所数的秒表，其所显示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该到打道回府坐沙发的时候了。直立了半小时的脊椎和颈椎，也需要得以休养生息。一转声，碰巧遇上三楼的老赵站在我的身后，老赵和我是熟脸，但这刻却是一脸愁云的样子。我还没来得及和老赵搭讪，一曲再起，《老婆最大》的声音又在广场上空恣意地飘荡起来，而那些伴着音乐起舞的婆婆妈妈们，也让自己乐滋滋的笑脸都彻底地展开了。
　　
　　看着老赵欲言又止的神态，我笑着和老赵打趣道：“这两日不见你们两口子散步呢？”老赵是楼道里有名的优秀男人，他之所以优秀，就在于他从来不争“最大”，而是视《老婆最大》为天经地义。也是，过日子一旦有了一种正确的“姿态”，想不优秀都是很难的！只是在他人看来，老赵常年坐在“最二”的位置上，多少有点委屈。老赵那一刻便苦笑着和我说：“孩子临近高考，现在孩子他妈已经退居第二位，孩子成了家里的重中之重了！她要在家里守着孩子陪读，哪还有工夫出来溜达？”说得也是，天大地大，不总是老婆最大，如今是孩子最大。我听得出老赵话中的弦外之音：“今不如昔了，自己已经成了老三！”老赵“最二”的位置不保，其实也不太重要，只是一向和老婆形影不离的人，这下只能独自踽踽而行，整一副孤苦伶仃态，这就苦了老赵了！
　　
　　第二天早上，我刚要出楼道，又见老赵一手拿着早点，一手拎着满满一袋菜蔬和我迎面相遇。不等我上前搭话，老赵便一扫头天脸上的阴霾，笑呵呵地凑过来和我说：“昨晚回家不久，就接到孩子班主任的电话，说孩子最近的情况很不错，要我这个周末去开家长会，并代表家长发言，介绍如何让孩子进步的方法、体会。”我一听，答道：“好事啊！”“那我说什么好呢？你说？”老赵一脸愁态又上来了：“这三个月来，我除了买早点、买菜，再就是白天忙上班，晚上放放风，不时还有应酬，孩子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啊！”“那让他妈妈去啊！”我答道。在我的印象中，母亲从来是参加家长会的热门人选，在吵嚷嚷的“QQ家长群”里，能听到几个男高音呢？
　　
　　我不清楚，最后到底是老赵还是她的太太去开的家长会，也许这不重要。又过了不几天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准备步老婆的后尘去小区广场，以继续我每天30分钟的功课。不断地接受《老婆最大》的熏陶，应该是日子里每个男人的必修课，当然形式可以不一。就在要拔脚出门的那一刻，听到了老赵敲门的声音。老赵不算常客，无事不登三宝殿，感觉老赵有点不大不小的事。我把老赵迎进屋里来，不等我让他落座，老赵就急不可耐地拿出一样东西给我看，我一瞅，那是一本作文作业。老赵说：“这本作业是他不经意看见的，里面的作文分数都在80分以上，老钱，你翻翻这作文，再跟我琢磨琢磨，我这孩子的语文不赖吧？”
　　
　　我还是给老赵倒了一杯水，让老赵稍坐片刻，容我看看再说。作文簿里大概也就只有不到十篇千字以内的作文，我大略看了10分钟，一目十行，但已经让我十二分地感觉到了孩子的语言天赋。尤其是孩子对事物的那种充分的想像力和描述事物的表达能力，让我印象尤深。客观地说来，如今的中学生，在语言的表达上是尚有不少欠缺的，这也许是文理分科所酿成的一个始料不及的让人头疼的后果。特别是理科学生，成天在那些充满陷阱之坑坑洼洼的客观题中打钩钩、填空儿，其何来学会语言表达？日久天长，语言不退化才怪！
　　
　　孩子有一篇名为《二狗子家的两口子》的作文，其主题引起了我的兴趣，便多看了几眼。其语言构造和对语料的组织能力，让我感觉，已经远非是一般中学生所能企及的。除了偶尔有几处“的地得”不分，“像象”不辨和“再在”混用的平凡瑕疵，罕有语句不通的情形，文字写得相当端正，透出了一定的文字阅历。相形之下，倒是那些评语写得千篇一律，几乎都是“评语网”上所录的标准体，干瘪瘪的，读来索然无味。我和老赵说：孩子的作文写到这个份上，对付高考绰绰有余了！然后又“闭”着眼睛说了一句：让孩子在综合科目上再多花点功夫吧！我有一种直觉，文科思维特别发达的孩子，通常在理科思维上不一定也是那么发达。不过，我有一个疑惑，孩子的语言天赋，老赵夫妻如何没有及早发现呢？但我没有功夫细问，因为那一刻，广场上《老婆最大》的声音已经在召唤我了。
　　
　　唯《老婆最大》的声音总是会有歇息的时候，因为那个声音，充其量只是对婚姻的构成有不可漠视的影响，而“孩子最大”的思维则已经彻底左右了身边的日子。你是要日子还是要婚姻呢？毋庸置疑，日子最重要！在这个意义上，老赵夫妻能为孩子全力付出自己的心血，至少在这个时代，是一个人所共知、无人不解的命题。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是说，所谓“孩子最大”，里面饱含的不光是父母对孩子的殷殷期待，“孩子最大”于日子的真实意义，更在于其给出了一种稳固家庭构造的坚实基础。而“老婆最大”的命题，本质上是维系不了日子的！
　　
　　我在想，《二狗子家的两口子》，仅从此标题中，已可足以感受到一个中学生驾驭语言的功夫了，毕竟，这种感受的对象，还是一个中学生。感觉中，不止于是其对文字的准确把握，重要的是感觉到了文字的成熟感。所谓“中学生语言”一说，其实是在指一种蹩脚的语言。显然，在网络论坛上，尤其是在文学论坛上，能够让自己的帖子从“中学生语言”中走出来，也许是一个基本目标。但在文字泛滥的网络上，这个基本的尺寸也未必容易达到，甚至还是一个近乎奢望的尺寸。
　　
　　比如，我这会儿杜撰一说：“两狗子家的二口子”，倘哪位把我所撰的这句话读得朗朗上口，那就是真正的口语伶俐！我显然不是在说绕口令，而是在说一种语言现象。
　　
　　我是在说，“二狗子”、“二大爷”之类的说法作为语言品牌是不可颠覆的！当然，“两口子”一旦摇身而变为了“二口子”，则“两口子”之语境中所潜含的那种特有的温馨之情，也就化为了乌有。因为一不留神，“二口子”读来、听来就是“二狗子”了。那么，是你读错、听错了，于写字的人何罪之有？写字的人当然没有罪，问题是，文字渲染力的必要条件何在呢？
　　
　　不能说“二狗子”就是异类，也不能说“二狗子”的身上就没有一点温情，只是语言都有其特定之或规范或默认的应用范畴。无论是把“二货”说成“两货”，还是把“两口子”说成“二口子”，听来，岂止是不规范，都有点“不像话”了！
　　
　　“不像话”的语言，在文人的笔下毕竟还是不多见的，但“不规范”的语言，在网络文字中则是屡见不鲜。比如，来自古人的假借字和异形词，本质上都具有不规范的意义。但是古人有远非今人可比的难处，最大的难处是那时的汉字容量十分有限，不假借其他的字儿表达某个概念，如何办呢？至于异形词，古人也有苦衷，那日子谁有闲工夫去规范汉字呢？也只好任其错误流行，或将错就错，如这篇字开首所引用的杜甫的那句诗，其中“留连”就是“流连”的异形词。孩子们在高考作文时，若用“留连”，那是定然要扣分的。事实上，在智能输入法中，根本没有“留连”跳出来。在我看来，欲养成良好的语言文字习惯，不二法门，那就是多看他人的字，多体会他人运用语言的规范方式和习惯方式。真的莫要总是睡在自己的那几篇被日晒夜露的文字上大吹大擂，似乎文字就是自己发明的，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其实不然，一张靓丽的面孔，往往就毁在自己看不见，尤其是视而不见的那几处斑斑点点上了。
　　
　　吸日月之精髓，纳天地之灵气，写的字方才新鲜。于我，如果上网，那一刻便读通读透一到两篇字。比如，日前我读到了一篇主题很不错的文字，文字中既不缺人性之美，也不乏至真至善的人生哲理。尤其是作者在说到自己的人生归宿和将努力完成日子赋予其使命时，一句“我的儿子会吗？我的儿子的儿子会吗？我不知道将来的答案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今天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读来，让我几近动容。在我看，作者的这种犹如梵音一般的文字，是很能警醒世俗中的凡人的。
　　
　　当然，阅读的末了，偷点作者的东西据为己有，也非十分不轨。这儿所谓的“偷”指何呢？并非是见到人家的好“媳妇”就往屋里抱，人家的媳妇会跟你跑吗？其实，网上的好东西是抱不完的。恰恰相反，抱回家的是那些尚需要雕琢推敲的东西，那些东西我总是视为极好的锤炼文字的素材。其不仅能让自己慢慢练就一双看字的火眼金睛，而更重要的是，我所理解的玩论坛，那一刻，是不是真正有了点收获？
　　
　　

星星粉丝

占坑编辑ing

可久小强

不错 支持下

和和

可久小强 发表于 2014-1-2 16:58
不错 支持下

认识朋友，新年问好！

和和

星星粉丝 发表于 2014-1-2 01:17
占坑编辑ing

谢谢朋友，问好！

紫笛

难得的好文章!

和和

紫笛 发表于 2014-1-2 21:41
难得的好文章!

谢谢朋友！周末好！{:soso_e100:}

遐想2001

高手云集 果断围观

心雨

好文章!由坝坝舞的老婆最大说开，所见所闻和感悟化作笔尖文思泉涌，揭示社会人生世相的本质。字里行间可看出楼主的深厚文化功底。岭上的杂文题材的太少了。谢谢你!有空可常来坐坐!祝新年快乐!

和和

心雨 发表于 2014-1-5 21:27
好文章!由坝坝舞的老婆最大说开，所见所闻和感悟化作笔尖文思泉涌，揭示社会人生世相的本质。字里行间可看 ...

呵呵，来得是少了一点~~
偶尔也想，以疏为美，密则无态~~
问心雨好！{:soso_e100:}

流浪他乡

杂文其实不一定似投枪，似匕首，也可以是平凡中见不平凡，小中见大，娓娓道来，润物无声，初见似平淡，细嚼则有味，方为美矣。